888：第三个攻略者（中）
“帝君，抓到什么了？大鱼还是小鱼？” 裴叶上前，顺便一脚将扒着帝君小腿的黑泥踢开。 那一团黑泥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叫声，啪啪啪地滚了好几圈。 她头也不回地甩出几道有针对性的精神符咒。 符咒化出数个湛蓝色光网，将黑泥网罗其中，悬空吊起。 光网看似纤细脆弱，实则坚韧无匹，任凭“野魔”所化的黑泥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很遗憾，是一条小鱼。” 神荼帝君没在意裴叶的小动作，视线扫过那位被长剑钉在地上的“不速之客”，略带失望。 “真正的大鱼并未上钩。” “小鱼？忙活这么久只钓上来一条小鱼？”裴叶打开手机手电筒，发现剑尖插着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黑色小泥人，它正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被长剑从它背后贯穿钉在地上无法动弹，那一声短促尖锐的尖叫应该就是这个家伙发出来的，“帝君，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裴叶用手指戳它，它也一动不动。 “这小东西看着丑萌丑萌的。” 神荼帝君道：“这东西跟道友的纸人术差不多，不过是幕后之人分出来的一缕分、、/身。” “不是本尊？” 帝君摇头：“不是。”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也没指望饲养“野魔”的家伙会自投罗网，派遣魔分、、/身来打探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但这次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收获。 这只魔分、、/身就足以证明一点——幕后之人是魔族，品级比“野魔”高，具备一定智力和实力。要知道，混在人类社会这么久都没露出马脚、也没引起玄门注意可不容易呢。 若非裴叶提供的情报让阴间警醒，恐怕阴间方面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裴叶从口袋掏出两张睡得正熟的小纸人。 “类似这样的？” 小家伙被吵醒，下意识伸出两只短手抱着裴叶的手指。 圆头圆脑的，看着有些憨憨。 “是的，二者原理差不多。” 神荼帝君看着小纸人可可爱爱的姿态，眉眼染上几分柔色。 最普通的术法分、、/身只会按照指令行事，一板一眼毫无灵性，碰到问题也不知变通，与主人距离过远便无法独立行动，更高一级的则需要注入一缕施术者的神识，完美避开前者的缺点。 裴叶的小纸人跟趴在地上的黑泥小人都属于后者。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别的不敢打包票，顺藤摸瓜还不容易？ 她右手一拂，轻而易举便将黑色泥人身体内的一缕意识禁锢，再随便抓出一只小纸人。 “小家伙，我知道你讨厌魔气，这次只能先委屈你了。” 说完，裴叶在小纸人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将它塞入那只黑色泥人。 如此近距离接触魔气，小纸人跟炸毛的猫儿一样要跳起来。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小纸人。 裴叶有多讨厌魔气，小纸人也有多么讨厌。 它第一次跟裴叶闹了脾气。 那么多小纸人，为什么偏偏是它？ 气呼呼的，连背影都写满了“我现在很生气哦，你最好来哄哄我”。 裴叶只得失笑安慰：“这次是我不对，若能出色完成任务，回来我一定好好嘉奖你。” 小纸人将信将疑。 裴叶道：“不信的话，我们击掌为誓？” 小纸人的态度明显比一开始乖顺不少，冲着裴叶伸出了小手。 来，击掌！ 裴叶的手指跟小纸人的手掌一拍，后者满意地爬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它会圆满完成任务的！ 小纸人轻轻松松便将黑色泥人的意识控制住，迷惑它去找幕后主人。 目送小纸人“出征”，裴叶又笑着问神荼帝君。 “刚才那一幕没有被直播出去吧？” 若是被直播出去，即使黑色泥人没有回去报信，饲养“野魔”的家伙也能通过直播节目知道裴叶他们的动静，而裴叶让小纸人藏在黑色泥人身体侦查敌人的行动就成了个笑话。 “这点道友尽可放心，我们已经采用阴间特有的黑科技技术将视频进行调换。” 观众看到的第三关跟裴叶二人经历的第三关是完全不同的。 “那就好，这只‘野魔’又该怎么处理？” 神荼帝君目光扫过那只“野魔”，后者意识混沌却下意识打了个颤。 “它的话——劳烦道友将其超度。这只‘野魔’是用最阴暗情绪催生而出的集合体，生来便以‘恶’为食，会在本能催动下寻找诞生阴暗情绪的人，让本身没有阴暗情绪的人堕入黑暗。” 小区能汇聚这么多阴暗奇葩的人，除了他们自身性格原因，“野魔”也是个重要因素。 这些人的“恶”给“野魔”提供生存发育的食物。 “野魔”也用自身的魔气影响这些人类躲入更深的深渊，产生更多的怨气。 裴叶指了指自己：“超度？我又不是和尚，也不会念经啊。” 神荼帝君道：“物理超度那也是超度。” 裴叶：“……” 听着非常有道理。 超度过程非常干脆利落。 这只被抓住的“野魔”连反抗都没来得及便烟消云散了。 裴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没这些魔气，连空气都香甜了呢。” 魔气的存在让她精神领域时刻处于被动应战的状态，偏偏这种反应还不受她本人意志控制。 二人从第三关的地下室出来，门口已经等着好几排阴差。 裴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神荼帝君。 神荼帝君解释道：“他们是来善后的，将这些受害的碎魂拘回阴间，能拼回来的尽量拼回来，兴许修养几十年还能轮回转世，不能拼回来的，让他们待在阴间也比待在阳间安全。” 在灵气复苏的大背景下，这些被魔气浸染又携带着怨气的碎魂容易生事儿。 说完，神荼帝君又问站在众多阴差前边儿的领头黑无常。 “凡间网上舆论怎么样？” 黑无常道：“一切发展如帝君所料，全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我们还申请了水军经费，买了一批水军和营销号在网络上带节奏，凡人的情绪比预料中还要求强烈……被舆论牵着鼻子走了。” 神荼帝君终于露出满意的浅笑。 “这事儿办得不错，继续跟进。” 黑无常领命：“是！” 待一众阴差从鬼门离开，当了许久背景板的裴叶按捺不住了。 “水军？舆论？” 这俩怎么听怎么像是策划搞事的反派。 神荼帝君答非所问：“相较于喜剧，悲剧与负面报道更能激发群众的愤慨，而愤怒会让他们短时间失去对事情的判断，更容易意气用事，在冲动情绪支配下做出符合我心意的选择。” 裴叶挑眉：“帝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荼帝君卖了个关子。 “今晚，道友便会知道答案。” 裴叶拧眉却没有追根究底。 只要不涉及原则，她更信任神荼帝君，也相信对方不会干出反派的事儿。 既然晚上就会有答案，再等等又何妨呢。 “那我就坐等好戏开锣了。” 看着裴叶脸上的信任，帝君不由得弯了弯眉眼：“必不会让道友失望。” 有些事情就是要趁热打铁才有效果。 人类健忘，网民的记性更差，因为每天都有大量消息轰炸他们，占据他们的时间和注意力——神荼帝君要做的就是短时间内向他们输送大量踩中他们痛脚、让他们愤怒的负面信息。 将阴暗角落的不幸以无可挽回的状态呈现在他们眼前，将他们的负面情绪推到巅峰，让关注节目的网友一整天都在暴躁、感动、难过与三观粉碎中交替度过，让他们无法冷静思考。 为救弟弟卧底却命丧黑煤窑的哥哥、痛失双子的年迈老母亲、在重男轻女原生家庭长大的偏执母亲、被母亲压迫着长大的扭曲女儿、被学生冤枉强bao被家长逼迫导致妻离子散跳楼自尽的无辜老师、失去深爱丈夫和孩子的无辜女人……他们的悲剧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若不从根源解决，下一个悲剧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在阴间水军和营销号的努力下，网友们被推着往这个方向激烈争论，一个个尖锐的社会问题又被挖出来鞭尸……网络上一片腥风血雨，但网友并没觉得畅快，反而觉得更加无能为力。 因为这些问题积重难返，并非一两日能解决。 解决问题的这段时间，又会有多少类似的悲剧发生呢？ 越想越觉得悲观，越悲观越觉得无力。 这时，神荼帝君发微博了。 长篇大论数千字，总结起来就几点。 第一，阴间投诉的阴魂太多，九成九阴魂表示对转世后的家庭（包括但不限于家庭条件、父母素质）非常不满意，希望阴间政府能正视他们的诉求，合理安排投胎机制，尊重他们阴魂的权利，让他们有选择父母的权利——自己选的父母，即使看走眼了，跪着也得认。 第二，灵气复苏之后，世界资源会更加紧俏，以人类现有的繁衍速度和繁衍质量，再多的天地灵气也会很快被消耗殆尽，阳间生灵更应该注重后嗣质量而非数量。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希望父母能努力提升自身底蕴，为育儿做好充分准备。阳间的考试筛选制度就挺好用。 阳间哪儿哪儿都要考试，凭什么当父母不用考？ 第三，为了阳间秩序的阳光与健康，阴间方面准备将“功德查询”功能进一步开放，接入阳间机构，阳间生灵用身份证就能查询“功德”信息，杜绝欺骗、隐瞒与伤害（针对一二点，建议设立婚前冷静期，让每一对想要步入婚姻的夫妻都能认真思考家庭与社会问题，对未来投胎到这个家庭的孩子负责）。 第四，加大力度打击阴间阳间违法犯罪行为，设立终生追诉制度（追诉时效延长至犯人转世前）……希望能与阳间政府携手打造一个无犯罪、人人和谐友爱的阳间社会。 …… 微博下面还有一个投票。 网友投票最多的提案会最快落实，剩下有争议部分还会继续改进。 裴叶看着网络上的投票，总算明白神荼帝君前不久说的“答案”是什么。 “这样的投票有用？完全可以买水军刷票，何必大费周章激起民愤？” “自然有用。”神荼帝君解释道，“重要的不是这些人投了多少，重要的是他们投票时的情绪。他们真情实意希望那项提案落实，那一刻的情绪和心愿便会凝聚‘民意’。灵气复苏背景下，人族作为背负大气运的种族，他们的‘民意’越强，越有机会改变天地规则——只要天地规则改变，阴间的变革手段都会被视为‘顺应天命’，所有行为都合理合法。” 裴叶：“……” 论手段，还是帝君骚。 明明一手策划，推动“民意”改动“天意”，结果却成了他们“顺应天命”。 刚要吐槽，裴叶轻松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派遣出去的小纸人传回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