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吴竞的忧虑

    按理说，有了资金，运营的主导也变成了两位年轻的私人老板，研究所的上上下下应该倍感欣慰干劲十足才是。

    大部分的研究员，在程煜宣布了将会对他们的薪资进行大幅调整之后，都是欢呼雀跃，一再的表示会为研究所奉献自己的全部，以报答程煜和薛长运对他们的重视之情。

    这是自然的。

    以往，这些研究员毕业之后被招至这家研究所，所图只不过是一个良好的科研环境。

    这是他们可以最大化发挥自己所学的地方。

    但是随着第一次改制之后，研究所江河日下，国家下拨的各项经费也是越来越少，以至于这些人空有研发之心，却没有了相应的待遇，直接导致了他们的研发停滞不前。

    这里所说的相应待遇，指的并不是个人的待遇，而是指的研究所相匹配的待遇。

    原先这个研究所，是隶属总装下属的部委直属研究所，所长和书记的级别也是厅局级的，甚至曾经有过高配到副部级的年代。

    吴东是个大军区，但军区对这家研究所只有监管权，并没有直接的领导权，可见这家研究所当初在军队体系里的重要地位。

    很多研究员，就是奔着这一点来到这里的，当初他们的个人待遇，在大多数的科研机构当中，也算是相当不错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待遇都风光不再，首先是个人待遇的停滞不前。

    当全国范围内的物价水平以及收入水平大幅增高之后，研究员们的待遇，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其实原本他们的薪资收入就不高，政府和军队都有自身的一套衡量薪资待遇的规定，之所以研究员们的生活待遇很好，是因为国家给分配房子，米油粮面也是经常性的发放，各种肉蛋水产，也是定期发放。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说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工资基本上都用不上，生活上的绝大多数问题，研究所的福利都能帮着给解决了。

    不夸张的说，在曾经研究所最辉煌的时候，就连所里给分配的房子中，家具家电这些都是给配齐了的。

    当时对他们的妻儿老小等等，上头也是给了足够的照顾，该迁往当地的迁往当地，父母如果原本有工作，就近给安排国有企事业单位的工作，妻子也是一样，甚至研究所还曾为不少研究员解决过女朋友的工作问题。

    至于孩子，当然是无条件的跟着研究员走，愿意就近入读的就近，不愿意的，还可以安排到吴东军区的部队大院子弟学校内就学。

    总而言之，在研究所最为辉煌的时候，待遇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研究员们去考虑。

    可后来，随着国家下拨的资金越来越少，研究所自身的盈利能力又不足够，这待遇就逐年减少，研究员们那并不高的薪资，就开始变得捉襟见肘了。

    到了后边，研究员们的父母妻儿，也都再也得不到安排，住房就更别提了，研究所哪还有钱给研究员们提供住房？

    从集资建房，到以往分配的住房需要掏钱买断，买断的钱也是用于贴补新的，年轻的，没有住房的年轻研究员进行购房。

    可随着吴东的房价从数千到如今的数万，哪怕是住到城乡结合部，也需要两万以上的房价，研究所根本就负担不起任何一名研究员的住房了。

    随后，住房这件事，也就成为了水中月，镜中花，听说好像还有分配这回事，可是，新的研究员进来之后，被通知去总务处报名排队，然后他们兴致勃勃的询问什么时候能分配到属于自己的房子。结果总务处的干部告诉他们，需要排队，并且将排队的名单给他们瞄了一眼。

    几乎所有年轻的研究员，当场都直接选择放弃，毕竟十年前进入这里的研究员，现在已经是主任级别的研究员了，还在排着队呢，他们干脆连填表的兴趣都没有了。

    如今的吴东，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毕业后找到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不难，如果工作努力，自身也追求上进，五年内让自己的年收入达到十万级别也不会太困难。可研究所里，有的是年薪五六万的研究员，而这些研究员，最低的也是硕士，高的甚至是博士，这待遇未免太低了。

    如果不是觉得研究所终究是个国家的科研机构，胜在稳定，而这些研究员自己重新面向社会也有可能无法适应，只怕研究所早就没人了。

    即便如此，也依旧有许多年轻的研究员在进了研究所之后不久，就提出了辞呈。

    本地人还好，吃住都在家里，那点工资还勉强，可外地人呢？家里人还等着他学成之后成家立业，可就这点收入，按照吴东的消费水平，买房是别想了，就连租房，都租不到一个大三居。

    在这样的艰难局面下，研究所迎来了第一次改制。

    很多研究员都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曙光，可没想到汪宏进在投入了不多的几笔资金之后，就杳无音信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谁能养得起这样一个研究所？

    所以，即便是知道研究所即将迎来第二次改制，研究员们也并未感觉到丝毫的兴奋，毕竟，狼来了的故事喊一次就够了。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改制算是勉强顺利的完成了，他们并不会知道这里边还有诸多的波折，并且程煜和薛长运在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上，就做出了薪资待遇调整的决定。

    这些研究员，一个个喜出望外之余，又纷纷担心和怀疑，他们不确定程煜所承诺的那些，什么时候才会实现。

    会后，在陈江的带领下，每一名研究员，都重新跟程煜新成立的人事部门签订了新的合同，程煜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他们所有的待遇，就会按照新合同执行。

    甚至，不止是今天，而是从下一次发工资开始，就将会按照新的合同执行。要知道，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虽说钱还没到手，但看到程煜言辞凿凿的模样，这些研究员也并不会有太多的疑虑。顶多十来天之后，就能看到结果了。

    至少，陈江这段时间带回来的资金是确实无误的，此前停滞多时的研发，也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了都是看在眼里的。

    忙完了所有的新合约之后，程煜才把给陈江和吴竞的合约拿出来，看到自己的薪资待遇也上升到了一个他们所从来没想过的地步，陈江和吴竞也是颇有种老泪纵横之感。

    程煜以为，这下研究所上下，应该都是信心满满干劲十足了。

    可他总觉得，吴竞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欣喜，相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晚饭之后，程煜邀请二人去桃花源坐坐，陈江的那颗心早已放进了肚子里，欣然赴约。

    而吴竞，却依旧显得有些忧虑，但看到程煜的热情邀请，以及陈江的欣然允诺，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往。

    到了停车场，程煜对薛长运说：“两辆车吧，吴工上我的车，陈所跟你的车。”

    薛长运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出程煜有事要单独跟吴竞谈，便点点头，说：“好，那我带着陈所过去。”

    因为想到晚上要安排一下，程煜晚饭的时候就没喝酒，亲自开着车，吴竞也便坐在了他的副驾驶上。

    车子开出一小段距离，程煜笑着问道：“吴工似乎对我们的收购还是有些不够满意？”

    吴竞愣了愣，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程少哪里话，您和薛公子已经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了，我们怎么可能还不满意？”

    程煜依旧笑了笑，说：“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如果是待遇上的，或者担心后续研发资金上的，都可以说，我们商量着解决。”

    “真的没有，程少您多虑了。”

    “可是我看吴工从签订收购合同到后来签订个人的劳动合同，都不是太开心的样子。研究所其他的研究员，倒是都挺开心的。吴工，我是个爽快人，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没必要藏着掖着……”

    吴竞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是有些想法，但这跟程少您和薛公子无关，主要是我们研究所的人员配置问题。”

    “哦？是现有的研究员数量不够么？这个我可以承诺你，该招人招人，扩大规模没关系，重要的是咱们的研发必须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资金上你不用过多的担心，这个我会和薛长运协商解决。当然不是无止境的满足你们的要求，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们也会尽最大的能力满足。”

    吴竞又叹了口气，道：“招人当然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但解决不了全部的问题。招来的人，只能开展新的项目，而我们许多以前已经开展过，但后来因为资金不足而不得不暂时中止的项目，却不能继续进行。我着实觉得可惜啊……”

    程煜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无法继续？项目是死的，人是活的么。”

    “这个程少可能有所不知，很多项目，原本就是以前的一些离职的研究员提出来的，只有他本人才有更完整的想法，虽说离职之后，这一切都被签署了保密协议，他们不可能将这些想法和构思拿到新的单位继续研发，但缺少了他们，就像是一台机床缺少了最精密的几个配件……”

    程煜点点头，说：“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缺少灵魂。”

    吴竞眼神微微一亮，道：“对，就是缺少灵魂，这个比喻太合适了。就好像我们有个编号为20140215BTL-1037的项目，当初是我和另一位工程师一同搭建的数据模型，可正当研发准备展开的时候，却没了后续资金。此后耽搁了两年，那位工程师辞职离开了，这个项目就彻底被搁置了下来。我最近一直都琢磨这个项目，我发现，离开了他的数据建模，我根本进行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