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2章 你们怕不怕
朱瞻基的眼睛微微眯着,右手轻轻拍打着扶手。 一只蝉在外面拼命的嘶叫着,仿佛永不疲倦。 正如同这大明皇帝…… 正在盛年的皇帝得知了自己侄子的死讯,他在沉默着。 安纶的背上已经有了潮意,但却从未想过皇帝会为此感到内疚或是困扰。 帝王无情! 朱瞻基微微点头道:“派了御医追上去,一路出海再回来。” 俞佳躬身应了,然后出去安排。 朱瞻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那片阳光之中,突然微微一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安纶毫不犹豫的就跪下,然后惶然道:“陛下,奴婢唯有一片忠心……耿耿。” 朱瞻基微微低头看着他,讥诮的再次问道:“你究竟想要写什么?” 安纶只是叩首。 耳边是额头叩击地砖的声音,却不清脆。 朱瞻基微微叹道:“兴和伯当年给朕说过,是人就有目的,活着的目的,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权势,有人喜欢美色,有人喜欢美食……你喜欢些什么?” 安纶唯有叩首。 此刻不管他说什么忠心都是白费劲,欲盖弥彰。 朱瞻基沉默了一会儿,稍后等安纶的额头上全是青紫时,才淡淡的道:“去吧。” 安纶起身,身体有些摇晃。 朱瞻基突然问道:“你明着和兴和伯冲突了几次,暗地里却多次相助于他,为何?” 安纶的身体挺直了摇晃,他觉得有些头晕,但依旧保持着那一丝清醒。 “陛下,奴婢……” 先前叩首带来的剧痛并未让他流泪,可现在却热泪盈眶,滑落下来。 朱瞻基冷冷的看着那些热泪滑落,并无半分动容。 “陛下,奴婢在金陵时和兴和伯几次因公事交往,兴和伯和气,奴婢觉得以后能多个朋友,谁知道天恩突降,陛下隆恩,奴婢竟然进京,然后去了东厂。” 朱瞻基讥诮的问道:“然后你担心什么?” 安纶擦擦泪水,说道:“陛下,兴和伯乃是陛下的重臣,奴婢深知东厂厂督之职虽然风头劲,可风险也不小……” 朱瞻基面无表情的道:“你在东厂这几年犯的错不多,但公器私用这一条却是逃不过。说吧,闫大建和你有何仇怨?” 安纶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自己派人去盯着闫大建的事都知道,他哽咽道:“陛下,奴婢当年还在家中时,家里曾经被闫家欺负过,奴婢做了厂督之后就有些……” “有些什么?” 朱瞻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茶杯。 茶杯地步和桌面触碰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可安纶却被吓到了。 他抬头惶然道:“陛下,奴婢睚眦必报,一心只想让闫大建吃亏……” 朱瞻基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渐渐森然,“下次再敢弄鬼,朕活剐了你!” 安纶几乎是带着一身汗水出了乾清宫,外面的太阳很大,可他依旧打了个寒颤,然后就看着前方在洒扫的宋老实。 宋老实扫地很认真,完全是心无旁骛的状态。 扫帚富有节奏的在扫动着,并没有长久劳作的沉重,反而很轻盈。 安纶在看着这一切,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就是绝望,没有希望的绝望。 日复一日的扫地,每日吃了就睡,这样的日子如何? 安纶看过那些普通人的生活,觉得很煎熬,自己肯定是过不下去的。 “无聊吗?” 他走过去问道。 宋老实抬头好奇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般的说道:“扫地换饭吃,不扫地没饭吃,所以就要扫地,你连这个都不懂,哎!好可怜的。” 安纶看着他,有些不解的道:“吃饭……可以赚钱吃饭啊!” 上面出现了俞佳,他在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两人。 宋老实歪着脑袋,然后眉头渐渐皱起,就像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那种,突然呸了一口,说道:“我天天能吃肉,干嘛去赚钱?” 安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脱口而出的问了一个问题:“有钱什么都会有。可以有女人陪你,可以有美食,可以有奴仆伺候你,可以到处去玩耍……” “可很累。” 宋老实摇摇头道:“那样会很累的,我只喜欢扫地。” 安纶茫然摇头,脚步有些蹒跚的往外走去。 宋老实杵着扫帚看着他渐渐远去,突然喊道:“点心最好吃。” 那背影继续前行,然后摇摇头,最后消失在远方的大门外。 “好傻啊!” 宋老实摇摇头,觉得自己又遇到了一个傻子,然后他得意的摸摸怀里的油纸包,吸吸鼻子,又开始扫地。 俞佳在上面全程目睹了这一场傻子之间的谈话,然后冷笑着说道:“迟早有一日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转身进去,禀告道:“陛下,安纶刚才和宋老实说话。”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在看着奏章。 皇帝的事情永远都处置不完,大明各处每天都有新情况,有的喜事,但能报上来的大多是坏事…… 所以皇帝的眉间经常皱着,时间长了就会生出皱纹,从浅淡开始,不知何时会变成深刻。 而方醒就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没有皱纹很是不妥。 因为他在宫外见到了闫大建。 阳光很好,虽然有些热,可却让人感到自己还活着。 闫大建的额头上多了两条皱纹,而在一个月前,他就算是笑起来,脸上也不会有一丝纹路。 他看到了走来的方醒,然后止步,目光复杂的摇摇头。 方醒也看到了他,见他停步,就近前问道:“可是有事?” 闫大建有些不解的问道:“兴和伯,为何要拦截本官?” 所谓的拦截,指的是方醒阻拦了他接任礼部尚书的机会。 现在的礼部依旧没有尚书,而且还是闫大建在代管。 若是旁人的话,大抵认为自己接任礼部尚书的职务指日可待,可闫大建却知道,方醒不会无的放矢。 可这样也太欺负人了吧? 方醒摸摸自己光滑的额头,说道:“你想说什么?” 闫大建身后的官员有些尴尬的退开了。 “兴和伯,本官何处得罪了你?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的对付本官。” 此刻的闫大建变得异常的尖刻,以往对方醒的那一点儿忌惮也消失了。 这是一位权利的追求者。 失去了再进一步的机会之后,他已经把方醒看做了自己的死仇。 既然是死仇,那还装什么? 所以闫大建的目光阴狠,宛如在看着杀父仇人。 方醒默然,他对闫大建出手并未刻意遮掩,之后京城各处都有些震动。 这些震动都来源于方醒对闫大建下手,而且还成功了。 什么当年在福建为官时的漏洞,这些原因在那些‘高人’的眼中只是浮云。 方醒就想弄闫大建,于是就去弄,而且还成功了。 你们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