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洋马

    “贤哥。”见苏敬贤进屋，坐在角落一张茶几上，正在玩牌的林志勇和魏世勋同时开口打招呼。

    苏敬贤对两人点点头，除下身上大衣，随手递给迎上来的林志勇，然后朝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吕乐和蔡珍微笑道：“乐哥，阿嫂。”

    吕乐端着汤碗，望着苏敬贤咧嘴一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阿贤，过来坐。”

    “好啊！”苏敬贤坐下后，往吕乐手中汤碗里看了一眼，抽抽鼻子笑着开口，“这么香的老火靓汤，一闻就知道是阿嫂的手艺，有冇我的份呀？”

    坐在吕乐另一边的美少妇蔡珍闻言，浅浅一笑，抬手吩咐一旁伺候的女佣去厨房盛汤，自己则站起身来，对苏敬贤微笑道：“阿贤，你和阿乐慢慢聊，我上楼休息一阵。”

    “老婆你小心脚下，我来扶你。”吕乐一脸谄笑搀着小腹微微隆起的蔡珍，两人上楼后过了一两分钟，吕乐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楼梯口。

    “阿贤，拿支烟给我，快！”重新坐回沙发的吕乐拍拍苏敬贤，急不可耐开口。

    苏敬贤咧咧嘴，从口袋里取出好彩香烟，整包交到吕乐手中：“鬼佬的白肋烟，比不上南洋烤烟醇厚，不够够劲。”

    烟瘾大做的吕乐哪里顾得上挑三拣四，抽出一支点燃后美美的吸了一口，惬意的将后背嵌进沙发垫里，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烟龙：“过瘾！”

    苏敬贤噙着笑回头看了眼角落茶几玩牌的林志勇和魏世勋，开口道：“担心十四号的人找麻烦，让阿勇和阿勋来做保镖？”

    “我就无所谓，最紧要是你阿嫂嘛！她现在是大肚婆，当然要小心照顾，我现在连食烟都要避开她，医生话食烟会影响胎儿的。”提到蔡珍和她肚子里的小孩，吕乐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和平日里的狠戾果敢判若两人。

    外界有不少人认为吕乐和蔡珍结婚，完全是看上了蔡运昌偌大的家业，可事实上如果两人在交往期间没有感情，蔡运昌又怎么可能将独女托付给当初一文不值的吕乐。

    “食烟对胎儿的影响先摆在一边，不过你最近玩得这么大，的确要小心点，鬼知道十四号的人发起癫来会搞出什么事。”瞥了眼林志勇和魏世勋腰间鼓起的手枪轮廓，苏敬贤伸个懒腰开口道。

    他原本以为吕乐最多借扫黑之势，敲诈没有根基的十四号和黄浦人一笔钱，没想到吕乐居然一夜之间，将整个十四号内外八堂连根拔起，期间还抓了不少参加非法集会的其他社团叔父，在各大报纸上以打黑除恶的正面形象出现，连鬼佬警务处长都点名表扬，称其为警队楷模。

    两年前姚木大破十四号，如今吕乐效仿前辈，接连打击下，十四号再想立足在香港，已经难于登天。

    不过如此一来，吕乐自然也成为十四号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顾忌其岳父蔡运昌的势力，这条过江龙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现在这种风口浪尖，连商会会长都摆明要和社团断绝关系，葛志雄还敢摆香堂，死蠢！”吕乐抖抖烟灰，笑道，“捣毁非法组织从事三合会活动的窝点，大功一件，就算我不做事，也会有其他环头的警长盯着这份功劳。这几年想干掉我的不止他一个十四号，怕死我就不用做差人喽！”

    说话间，女佣端着一个汤碗来到苏敬贤面前，轻轻将碗放在他面前桌子上。

    “多谢兰姐。”苏敬贤接过女佣递上来的木瓜排骨汤，端起来喝了一口，咂咂嘴，“其实做差人也不用这么搏命嘅！让昌叔出钱捧你嘛！资历不够是吧？加钱喽！十万块买高级探目，二十万买探长，轻松过自己带队打生打死。”

    吕乐撇撇嘴，斜乜一眼苏敬贤，开口道：“靠钱多上位？鬼佬能收我的钱，就能收第二个的，档案写的不好看，不是一样分分钟被人顶替？”

    “所以我就不做差人。”苏敬贤挑出碗里一块生姜放在旁边，笑着说道，“等你乐哥几时升做总华探长，帮衬我少少就足够。”

    吕乐哼笑一声，把烟头按进烟灰缸：“怎么帮衬？用不用我话给刀疤坤，以后你去他那里叫鸡可以不用给钱？”

    “糗我？”苏敬贤稍一错愕，随后笑着抓起桌上的烟盒扔向吕乐。

    吕乐哈哈一笑，接过烟盒揣进口袋：“当你孝敬我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找刀疤坤要一匹大洋马，究竟搞乜鬼呀？”

    蔡兴坤在深水埗做皮肉生意，一举一动逃不过吕乐的耳目，更何况苏敬贤前两天约见蔡兴坤，就是让猪油仔帮忙搭线，所以苏敬贤在蔡兴坤那里做了什么吕乐一清二楚。

    当日苏敬贤从蔡兴坤那里离开，带走了一个英国妞，不过却并没有拉去爆马栏（开房），而是让蔡兴坤派手下把洋妞安置在中环一家酒店。

    吕乐显然不会认为苏敬贤会即可到去蔡兴坤那里寻欢作乐，现在苏敬贤名下有两间公司，而且身家清白，称得上年少多金，只要他肯点头，愿意上他床的女人恐怕要从港岛排队到新界。

    听吕乐问起，苏敬贤冲他挑挑眉：“你都话是大洋马喽！我尝尝外国菜得不得？你也知道现在想试外国菜只有找刀疤坤他们嘛！”

    晚清有一个叫王韬的学者曾来过香港，将在香港的见闻写成一本《漫游随录》，其中就有一段关于上环娼妓的描写:上环高处是太平山，两旁屋宇参差如雁翅，碧窗红栏，画栋珠帘，皆妓女之所也。

    不过实际上自1931年港府禁娼以来，到1935年六月港岛石塘咀最后一间妓院关闭后，这样的场景就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娼和一楼一凤。

    而港府禁娼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当时有不少英国女人从事皮肉生意，称之为洋娼。

    时任港督贝璐认为洋娼有失英国人体面，遂颁发禁娼令。时至今日，除了胆大的社团中人私下还养着洋娼，专供‘爱国华人’尝鲜，其他地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挑！牙签搅大缸！”吕乐不屑地挥一挥手，顿了顿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又主动凑上来，挤眉弄眼，“有句讲句，外国菜好不好味？”

    苏敬贤脑海中浮现出这两天郑朋孝被大洋马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扬起嘴角：“不止好味，仲好过瘾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