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决战前后(其中)
“施主您可是姓黄?” “哎呀哎呀,钟大师,您这是怎么猜出来的呀?” “这个……倒是说来话长。我观施主您的脉象,隐有紫气,此乃帝王佐臣属相,在广东这一代,向前追溯,唯有伏羲下属之官黄龙师的后代有此一相,而后黄龙氏又简化为了黄氏……” “这么说来,咱家老祖宗还是个大官呢?”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我还观测到施主您天庭饱满……” 钟天星送走第二位客人,在掌声中施施然站起身来。恶魔先生有些无奈地从牙齿间发出“嗤”声,轻声道: “又是一个能用热读术的。” 柳烟视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万一在场的镇民里,每个人的信息都让他背了下来,咱们接下来就很吃亏了呀?” “那是不可能的事。”恶魔先生皱着眉头: “何家镇人口虽然不多,但少说也有近万人,要记下这么多人的资料,不是说不可能,但光是收集信息,耗费的时间也绝对不止一个月了。” 正说着,钟天星已行将过来,嘲弄道: “怎么还不上,害怕了吗?” 恶魔先生也不说话,皮笑肉不笑地冲他龇了龇牙,甩着袖子便朝场中走去: “下一位。” 又是一个女人走上前来,柳烟视瞧了她一眼,心底“咯噔”一下,在恶魔先生的余光所及处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恶魔先生眉头轻轻蹙了蹙,旋即很快地调整好表情,化作泰然的笑容,亲自走上前去,为那妇人拉开了面前的椅子。 “小姨,请坐。”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女人有些诚惶诚恐地坐下身来,眼神犹有些不安地瞟向蓝思琳,双手不自觉地抱住怀里的包。待坐定后,她抿抿嘴唇,抬头小声道: “道长,我想请你……” “嘘——” 话未说完,蓝思琳便伸出一只食指挂在嘴边打断了她,眼底露出几分肃然之色,右手往后一伸: “师妹,拿蒲扇来。” 柳烟视愣了愣,急匆匆地跑向后台,将那破破烂烂的蒲扇递到了蓝思琳手上。蓝思琳拿着蒲扇,对那妇人微微一笑,道了声“稍安勿躁”,竟开始不疾不徐地围着她转起圈来。 妇人被蓝思琳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吓得颇有些紧张,却又不敢开口,只得正襟危坐,目光不断跟着他转悠,耳边倒是能隐约听到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字句。 而蓝思琳呢,则是在绕着她转圈的当口,不断地用蒲扇轻拍自己的胸口,趁着众人都被那蒲扇吸引,以为这蓝道长是在施展什么道术的时候,视线不断地在妇人的身周游移,大脑疯狂运转起来。 忽然间,那把破蒲扇猛地往桌上一拍,声音响亮得宛若惊堂木般,将那女人吓了一跳。蓝思琳猛地凑到她的跟前,一本正经道: “这位小姨,你有心事。” 妇人轻轻倒吸了口气,旋低下头,有些颓丧,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 “是……是的。” “这事或许与男子相关,但此人并非小姨你的丈夫,因为我观你身上有黄花之相,今年应该尚未出嫁吧?” 妇人抬起头来,满眼都是惊诧,被说穿了心事之后,神情又是一片黯然。 “是……” 蓝思琳又轻摇蒲扇,深吸了口气,问道: “容我问个略为越界的问题:你与那位男子,可是两情相悦?” “是……” “相识多久了?” “快有三年了……” 蓝思琳略略点头,伸出右手掐指一算,闭上眼时睫毛轻颤,心中似是已有了什么定数,又问道: “我猜,小姨你找我,不是为了算命的吧?” 妇人略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 “我是来……求平安的。” 蓝思琳忽然笑了起来,道: “您要求的平安,怕不是为了自己吧?” 女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来: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蓝思琳自信地笑了笑,温柔道: “我初初见到小姨你,就已经察觉到一股煞气,待到仔细查看一番之后,我才明白,那其实并非煞气,而是极为凌厉的罡气,且这股气息并非出自您本身。” 他一个转身,踱着步子: “在当今世上,能有如此凌厉气息的,只有可歌可敬的军人战士了。所以我想,你的心上人正是一位军人吧?” 听到这里,那妇人瞬间就红了眼眶,轻声道:“是的。” “你们是否此前一直保持着联络,但那位近来却没了音讯?” 妇人带着哭腔又说了一次“是”。 蓝思琳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毕竟是镇守边疆的英雄。” 妇人既悲伤又讶异地掩住了口鼻,呜咽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 蓝思琳轻轻笑了笑,不再解释: “小姨,我来帮你求一道平安符吧。” 之后,恶魔先生便认真地取出一张黄纸,于上面潦草地书写了几个字,妇人珍之重之地将其收好,一遍又一遍地对他道谢,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庙堂。柳烟视陪着恶魔先生一道往回走,又忍不住轻轻地呼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都替你捏了把汗啦!” 她又掩着嘴偷偷笑了两声,望望四周,又瞧瞧蓝思琳,笑眯眯的: “看来你昨天晚上抱的佛脚还是有点用的。” “就是这大佛脚有点臭。”恶魔先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原来,为了今日的斗法,恶魔先生昨夜还特地以柳烟视为中间人,和主人格闷油瓶交流了一番,其主要内容便是让闷油瓶紧急罗列出一份细节推理的速成秘诀,好让他应付一下无法运用热读术的场合。尽管心底又千百般不愿意,闷油瓶还是不得已地当了一回人民教师。 “还好这次的推理不算难。”恶魔先生叹了口气: “绕着她走的时候,就留意到她的左右手无名指上都没有戒指、也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看她的年纪好歹也快三十了,在乡镇地区这个年纪还没出嫁的人很少见,所以我才觉得她来这里的目的和男人有关……接着问下去的时候,慢慢就想到,异地分居,又是连续三年不回家,还得求个平安符,很有可能是个高危工作,但是一般的工作再怎么危险年假还是会有的,除了边境军人……” 柳烟视眨眨眼睛:“反正你在那忽悠的时候,我都让你唬得一愣一愣的,肯定没露馅了。” 钟天星此时也迎来了下一位算命的客人,恶魔先生看了一阵,眼前一亮,低声说道: “这次的人,他也没用热读术。” 柳烟视愣了愣,转头去观察那边算命的场景,果不其然,这次钟法师不再像方才那般胸有成竹地测算出那位阿婆的全名,倒是以一种平缓而偏慢的语气用各种似是而非的话题进行着诱导,再看久一点时,恶魔先生眉头微皱,隐约意识到了某些端倪。 “深呼吸就好,施主,不用紧张,把手交给我就好……” “好……” “您能看得见我的眼睛吗?” “可以……” “您已经有儿孙了,对吗?” “有……有一个孙子……” 柳烟视轻轻吸了口气,扯过恶魔先生,在他耳边神情严肃地说: “是催眠!他在用催眠!” 经过柳烟视这么一提,恶魔先生心头那怪异的感觉顿时得到了解释,这种熟悉的场景,一如当初柳烟视打算催眠闷油瓶时,掏出那八面镜子后的场景…… 他轻轻摇头,阴阳怪气地念叨了一句: “真不愧是国外的高材生,洋玩意儿玩得这么顺溜,中国法师走向国际化了都。” 算命结束,钟天星又在一片喝彩声中站起身来,远远地便抛给了恶魔先生一个冷漠而蔑视的眼神。恶魔先生一边往前走、与他擦身而过,一边轻声叹道: “能够同时忽悠整个镇子的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有这催眠术在,他怕是要立于不败之地了啊……” 柳烟视听得心下担忧,问道: “那咱们还有B计划吗?” “有啊。”恶魔先生露出他那招牌般没心没肺的笑容: “随机应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间时左才和钟天星两人都已各自完成了对第三十位客人的算命,令人惊叹的是,这两人目前为止的“算命”都是百发百中: 钟天星本就是个智商极高的高材生,单论记忆力根本和恶魔先生不相上下,但凡知悉客人信息的场合,他都能完美地分析出那人所有的行为习惯;而当遇到了自己尚未了解过的客人,那一手高深的潜意识催眠法又成了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相对而言,恶魔先生这边则更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准备的时间仓促,对着庙堂里客人的了解程度不及钟天星要来得多,再加上那从闷油瓶那偷学来的推演法也只学了个皮毛,其中有几次还差点因为猜错而露出了马脚。 柳烟视也知道眼下形势严峻,却也只能看着时左才干着急,如今的情况已经演变成了他们二人硬实力的对碰,恶魔先生除了硬着头皮上以外,别无他法。 当恶魔先生再一次给客人卜完卦,回到原处时,坐在等候席上的钟天星却站了起来,对他说: “蓝道长,照这个情况看来,我们怕是比到明天也分不出胜负了。” 蓝思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他:“所以呢?” “我们……一局定胜负,怎么样?”钟天星双手拢进袖子里,平静笑道。 柳烟视秀眉微蹙,心想这钟天星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却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优势,其中必然有诈,便上前去拉了拉恶魔先生的衣角,想要提醒他一句,恶魔先生却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说着,他又将头转向钟天星,笑眯眯的: “所以你有什么主意吗?钟大天才?” 钟天星略作思衬,伸手指向庙堂门外: “这样,从刚才开始,门外就陆续有镇民进来算命,这一次我们就听天由命,等到下一位从门外进来的客人,就分别给他算一次命,谁算的准,就算谁赢,如何?” 他冷笑道: “完全随机的对象,对谁来说都是公平的,这样一来,无论结果如何,谁也无话可说了吧。” 恶魔先生微微侧了侧头,饶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又耸耸肩: “好吧。悉听尊便。” 于是,两人又各自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整个庙堂里的镇民们都在轻声议论着,目光不时瞟向庙堂的大门,心中好奇着将会决定这两位大师命运的人是谁。 而在无人留意的时分,撑着下巴闭目养神的钟天星,缓缓露出了阴沉的笑意。 …… 庙堂门外。 高跟鞋的踢踏声响起,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走到了庙堂附近。 脚步停下,她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刚好从13点29分跳到了13点30分。 她摘下墨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Sel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