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互舔
次日。 小宫女水秀来依依惜别了,只是说了些诸如“你跟了皇后,从此飞黄腾达了”这类的话。 她语气也没有带上酸味儿。 毕竟在这深宫之中,太监宫女都如浮萍般,哪个能自己做主? 水秀知道以夏白的绝世容颜,绝无可能被她一直占有着,但这才一天时间,她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然而,好歹曾经拥有过,也算足够了。 这位显然藏着故事的小宫女自然也不敢再邀夏白一起对食,皇后钦点的贴身太监,已不是她这种级别的小宫女能够染指的了。 而夏白与她也本无深交,便是笑了笑,在初秋浅黄色调的回廊里,与她各站一边,算是道了别。 然后分道扬镳,从此各如熟悉点儿的路人。 再经过浮生殿时,夏白有意无意放缓脚步。 却殿里却已经没有了那先生的说话声,唯余小皇帝嘻嘻哈哈与太监们扭打成一片的动静,想来上一次该谈的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只是自己因为皇后的到来,没有能够听到下文。 夏白不以为意,他对皇家并没有太多忠诚,更是无意什么正邪之争。 他平生最怕想起自己的畸形之体。 最渴求破碎虚空,成为传说中的神明。 最希望寻到轮回台所在,踢飞孟婆手中黄汤一碗,抱刀跳入六道轮回的天人道。 最不愿回忆起的便是刚入皇宫,成为小太监时。 最憎恶的就是那生他养他却弃了他的父母。 虽然这种憎恶已经归于压抑的平静。 他已无深究的打算。 查出了生他又弃他的父母又如何? 抱怨两句? 或是痛苦的问为什么抛弃他,然后冰释前嫌,抱头痛哭? 又或是告诉他们既然无法让自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为何又要生他,再杀了他们解恨? 亦或再卷入什么是非之中,被所谓的亲情当做枷锁,利用他现在的武功去做那些本不该他背负的事情? 夏白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清晰,只是很模糊的一团带着争吵的碎片,他依稀记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曾经拉住他的双手,走在空旷的大地上。 温柔的女人声音还在他耳边响着。 “我家白白真可爱,长大了可是会迷倒许多姑娘呢。” 还有带着磁性的男人声音。 “男人岂能混迹内闱,吾儿夏白必是一代豪杰。” 还是孩子的夏白做着美好的梦,有着光明的憧憬。 血色光华将三道影子投下,他蹦着跳着,如同普通孩子般,有着简单的快乐和期待。 这些画面,都非常模糊了。 他从有了清晰印象开始,便是随着一个看守藏经阁的老太监。 气氛压抑,而黑暗。 那老太监对他算不上好,但好歹教会了他宫里的一些规矩,以及打理这藏经阁的注意事项。 然后一次外出,那老太监莫名其妙地受了江湖火拼的牵连,而死于非命,他就接上了这个位置,一待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对于旁人,也许是幸福的童年,但对他却是一种习惯的过程。 每次洗澡,作为太监的那种耻辱感,就如一杯掺杂了火焰的毒药,在他心底熊熊燃烧着,若是无人,他甚至会跪倒在黑暗里,死死揪紧头发,痛苦至极。 不知哭了多少回,无力地哀嚎了多少回。 直到麻木了,哭出了血,他就变得淡然了,接受了,习惯了。 而那份绝望与痛苦却未曾丝毫消减,反倒是深深地镌刻在他灵魂深处,再也无法得到任何救赎! 在这些时光里,他也寻到了答案。 那就是变强。 成为神明,如果能够执掌六道轮回台,那么自己重新投胎成为一个正常男人,就可以解决了。 再不济,也能破碎虚空,高高在上,俯瞰人间,再无人会想起自己的残缺与丑陋。 抱着这样的野心。 夏白无时无刻不在修习着那本奇异的前朝刀圣手札里记载的刀德经。 至于那位神秘刀圣,他也曾试图去查询姓甚名谁,但却是不了了之,因为没人知道。 前朝的前半段历史,也是个谜,也许是在皇家顶端传承的一些秘密,自己这种级别没有资格知晓吧? 如今皇后既然叫他去,也许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毕竟夏白希望弄清楚,这本所谓的刀德经,有没有可能实现他破碎虚空的愿望。 三日后。 白衣如雪的小太监站在了明月宫的别院里。 皇后不喝茶,青玉桌案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酒杯,壶口正飘逸出几丝白气,看来是煮过的酒。 北方天寒,早秋就开始冷了,而此时,月渐圆满,中秋将至,更是添了几分萧瑟。 皇后煮酒一是驱寒,二自然是好酒,否则喝些热茶也一样。 “赐坐。”公羊小浅冷艳高傲昂着头,下巴对着刚入门的贴身太监,手指点出。 夏白毫无什么尊卑观念,直接就坐下了。 若说尊卑,自己还是刀魔呢。 “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你做贴身太监吗?”公羊小浅下巴依然昂着。 夏白眯了眯眼。 你若是说因为我漂亮,因为我像女人,明日这大周就会少了国母。 莫说眼前无凶器。 他转身,就可用风杀之。 泼酒,就可用酒杀之。 公羊小浅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已经走了一遭,只是傲然道:“因为本宫觉得你和其他奴才不一样。 你虽然躬身请安,但是本宫觉得你弓着腰,也比别人站得更直,这是傲气,刻在骨子里,学不来,仿不了。 本宫喜欢。” 皇后显然是虚伪到了极点,明明是因为这年轻太监白衣胜雪,容颜绝世倾城,若是女儿身,怕是真正的红颜祸水,能够乱社稷,毁苍生。 夏白愣了愣,没想到在皇宫这许多年,竟然是被一个素昧平生的皇后洞察了自己的本质。 唔... 实在难得。 夏白不禁称赞道:“你也很不错,不愧是皇后。” 只有如此这般有着敏锐观察力的女人,才能在皇宫残酷的宫斗里存活下去啊。 公羊小浅一听,心里忽的生出奇怪之感。 这是一个贴身太监对主子说话的态度吗? 但她本也不是抱着要一个逢迎拍马的奴才的目的,才要夏白做贴身太监的,此时见他如此说话,也觉得有些惊奇,于是随意回道:“小白子,我做皇后,只不过因为我姓公羊。” 夏白摇摇头:“不,我觉的你很有见识,这与你姓什么毫无关系。” 能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挑中他,这还不算有见识吗? 公羊小浅三杯两盏下肚,脸色酡红了,也不用下巴对着贴身太监了,她只觉得眼前之人完全不惧怕自己,真是有趣极了。 只是...虽然说话失了礼仪,但却是能够一眼透过表象,看到自己有见识的本质,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皇后顿时正色肃容,平视起眼前的太监来。 于是,这奇怪的主仆组合,第一次在明月宫的见面,便是以互舔的方式进行了。 两人舔的都挺开心... 一顿酒的功夫,两人就引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