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通知书与猫
许昊感觉有点懵。 “这是……啥？” 他将信封打开，抽出了那本录取通知书。 初入手的质感介乎皮革与塑料之间，比想象中轻，挺像那么回事的。两页合在一起，深红色的外壳上印着四个烫金大字——昆仑大学。 再把它翻开，薄薄一页纸，写着和正常情况差不多的话： “许昊同学：兹录取你入我校生命科学学院（系）专业学习。请你于二零一八年九月七日凭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昆仑综合性修真大学，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六日。” 但这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炎热的八月，晚上十点多，空调持续嗡鸣。大约十多坪的合租卧室里，许昊坐在床角，头顶灯光亮得刺眼，隔壁传来邻居夫妻不可描述的声音……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个世界有多么真实。 因此，他手上那封录取通知书就显得更加不真实了。 综合性……修真大学？ 刚看到这个落款的时候，许昊甚至揉了揉眼睛，又多看两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它的全称。 “你到底从哪捡回来的？” 他马上转头，一脸古怪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懒洋洋的“喵”。 此刻，床头另一角，一坨毛绒绒的灰色物体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它的耳朵耷拉着，棕黑色的眼睛眯起来，仿佛刚睡醒。 ——那是一只苏格兰折耳猫，灰白相间的毛色，体型却比成年犬类还要胖上一圈。圆滚滚的身躯搭配一张无辜小脸，有点违和，也有种怪异的可爱。 似乎是因为被吵醒，它看上去有些气闷。 “不是……这是个恶作剧吧？”许昊又看了看手里那封通知书，一本正经地问，“到底哪来的？” 闻言，猫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它爬到许昊身边，用前爪在信封的“EMS”三个字母上重重地拍了拍。 许昊却摇了摇头。 信封他不是没有检视过，但问题在于，寄件人那一栏完全是空的。没有地址、没有电话、没有联系人……这种快件怎么可能寄得出去？ 况且，他也没有亲手签收。这个信封是他晚上到家后，日天从床底下忽然窜出来，叼着递给他的。 ——顺道一提，“日天”就是眼前这只猫。 望着趴在一旁睡觉的日天，许昊心情复杂。 他很信任它，这只从早到晚都睡眼惺忪的大懒猫，可以说是他的衣食父母，也是他仅剩的家人。靠着在网上运营有关日天的宠物微博号，许昊才能负担得起现在的生活，否则……他也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在做什么。 尽管此刻，他宠物博主的职业生涯渐渐走入死胡同，但日天依然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存在。 它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人。 “就是说……这封录取通知书是真的？” 日天点了点头，随后扭身，又懒洋洋地趴回它原来的位置。 于是，许昊重新看向手里那封录取通知。他的心情复杂极了，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却在感觉可笑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期待来。 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 许昊马上坐到桌边，打开电脑，搜索起来。 然而，结果并不乐观。 打字输入“昆仑综合性修真大学”，得到的只是一堆名不见经传的网络小说，就好像作为网络小说，这个题材也过于荒诞，火不起来。而输入“昆仑大学”，许昊只能找到一些其他大学的边角学院，连点相关的传说都搜不到。 这玩意真的存在吗？ 大约十五分钟后，许昊关掉了网页，甚至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傻。现在骗子这么多，花招层出不穷，从法院传票……进化到一封超现实的录取通知，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从正常人的角度考虑，修真？开什么玩笑！小说而已，当真的都是傻子，一般人恐怕连搜索都懒得搜索。 只是…… “唉。” 许昊叹了口气，又拿起信封看了看。 一般来讲，除了录取通知，大学都会在信封里附上银行卡和手机SIM卡之类的东西，但这里面没有。许昊只找到了一张类似入学指南的说明页： “请于八月二十五日到九月八日之间进入学校区，交通方式自选。火车站和机场门口会有校车接送，欢迎各位同学搭乘。” 整张纸上，就这么一段话。许昊看完后感到了深切的坑爹。 这个昆仑大学……到底在哪？ 无论通知书还是这张说明页，都对学校地址没有任何描述，就好像他们假定所有学生都知道似的。但问题是……自己不知道啊！火车站和机场接送？你也得说明白是哪的火车站和机场吧？ 许昊的表情一言难尽。 真不靠谱…… 他又转头看了眼日天，日天早已蜷成一团，呼呼大睡，仿佛对他这边的事情毫不关心。见状，许昊摇了摇头，也躺回床上，把通知书随手扔到一边。 ——很显然，无论这玩意是真是假，自己连地方都不知道，就算是真的也没用。 侧躺在床上，望着房间发黄的墙壁，许昊有点垂头丧气。隔壁夫妻不可描述的声音也停了，夜晚的六层楼，安静得百无聊赖。 他感觉有些迷茫。 实际上，许昊昨天才结束了跟淘宝店的合作，正式陷入失业。 微博转发和点赞一天比一天少，流量下降，猫粮店自然不愿意再找他做广告。而想到上一组猫片不到三位数的评论，许昊清楚，自己不可能再靠这个挣钱了。 ——就更不用说，那些评论里还充斥着这样的内容： “请抵制这些利用折耳猫牟利的无良博主，折耳猫很惨的。它们从出生就带有严重的基因缺陷，骨骼畸形，一旦发病，终生无法治愈，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不要再助长无良猫贩子的气焰了！” “博主怎么养的是折耳猫啊？猫猫好可怜……” 诸如此类的评论，许昊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赶忙带着日天去医院拍片。可医生却表示，日天似乎和一般折耳猫不太一样，骨骼非常健康，甚至强壮得有些惊人，不会发病。 这个结果让许昊松了口气，却挽救不了日天的网红生涯。 ——本来，靠着可爱的外形和高超的摆拍能力，日天的几组照片在网上迅速火起来，甚至都开始有表情包流传。可现在……能怎么办？ 问题直接出在基因上，就算他把日天的体检报告放网上，热度也回不来。而收入又日益减少，他得考虑一条新的出路了。 但……自己又能做什么？ 许昊今年刚满十八，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或许已经拿到了高考成绩单，收到了真正的录取通知书。可现在，他连高考都没参加，前无通路，后不见归途。 要不然，就去复读高三，要不然只能从此步入社会。他靠着网红那会存了点钱，复读倒是负担得起，可再之后的学费生活费…… 至于找工作，学历永远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他跑过隔壁的电影院，结果不太乐观，天知道为什么现在连个服务员都要大专学历的？许昊感觉很绝望。 难道真要去搬砖？ 他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愿再接着想下去。只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飘向了一边的通知书。 如果……这不是一个恶作剧呢？ 御剑飞行、长生不老……许昊忍不住幻想着那些画面。他心里清楚，想象只是想象，但终归……要是能成真该有多好！ 起码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穷途末路。 躺在床上怔怔地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是短信的提示音，把许昊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叮！ 他连忙翻身坐起，从口袋掏出手机。 “【去哪儿网】2018-09-04，昌北机场-双流机场T2的CA4508航班（08:45起飞/10:55到达）已出票。乘客姓名许昊，票号……” 后面还紧跟着一条网银付款成功的通知。 什么鬼？ 许昊看得一脸懵，可在这时，他才意识到，背后有鼠标轻点的声音传来。 他马上转头。 只见，一坨灰色背影正挡在电脑前，而屏幕上的网页，则和许昊最后留下的页面完全不同。 下一秒钟，屏幕上的网页嗖的被关掉。至于那坨熟悉的灰色身影，则是一闪而过，瞬间回到了床脚的位置。 紧接着，它便趴在那里，闭眼，发出阵阵鼾声，装得跟真的似的。 许昊目睹了整个过程，表情一言难尽。 他把U盾拔下来，望向日天。 “……搞什么？” 闻言，日天打了个哈欠，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而在抖抖腿脚、伸了个懒腰后，它才望向许昊，一双大眼睛溜圆溜圆，无辜得特别逼真。 它开口，用十分困惑的上扬声调说：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