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恶僧苦玄
城南。 茅屋树下。 老和尚设法将林晚阳的师门情义都斩断了,这一断,等若断了林晚阳的根基,就算有再深的执念,也无法立住了。 只要再过七日,苦玄便能完全断去林晚阳这无根浮萍般的执念了。 可是。 就在这一刻。 就在遥隔此地百里外,城中青石场上陆青萍与卓鸿飞一战,施展出了“真武大力神通”的一瞬同时。 树下入定般的林晚阳忽然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双猩红双眼,无情残酷…… 并在他睁眼的同时,体内的血液受到不远百里外“真武大力神通”的同样气息牵引,开始沸腾,即便老和尚的法相镇压,也真压不住这股之力本身的暴虐窜动。 苦玄老僧瞬间失神,旋即被这天大变故震怒的浑身颤抖: “老衲两月苦功,被一朝尽毁……” “是谁?” 怒目金刚发狮子吼,震动荒原数十里,尘浪滚滚,那颗老树,顷刻爆毁成木屑氛飞。 下一瞬,他立即枯手一点面前血眼爆睁的林晚阳眉心,强大的佛力若四海之水般源源不绝的自苦玄老僧掌指间倾泻而出。 “嘭” 林晚阳的身体顿时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怖修为之镇压,连同意识身体瞬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然而,他即便身体意识都被苦玄老僧瞬间封印,可是体内流动的血液,却仍旧窜动。 “真武大力神通早已失传,怎么会……” 苦玄老僧面现震怒,随即,他手掌快速翻飞,在林晚阳的身上连点,攫摄出几滴鲜血,在面前呈现了一面血光镜。 镜面有波纹荡漾,画面中赫然是均州城青石场内陆青萍施展“真武大力神通”的一幕。 老僧见状,几乎被气得当场吐血。 “竖子小儿!找死!” 他顿时消失在了树下,腾然往均州城而去。 树上的黄蛟巨大兽目瞳孔中,也流露出巨大的震惑,“那个人类小子,居然身负真武大力神通的传承,还有这么巧的事。” 这…… 眼见着苦玄要将林晚阳悔恨杀亲友的一桩执念度化掉的时候,被那百里外青年施展同样的一桩“神通”,完全破坏了苦玄两个月的苦功。 要是别的神通还罢了。 偏偏就是如此巧合。 是让林晚阳以之入魔的“真武入魔大力神通”,是让他入魔后杀死了生死兄弟的魔功。 是这门会在血液中流淌真意的旷世奇功。 在如此巧合的时候,让林晚阳的血液内之力,立时共鸣,引动他癫狂的执念,冲破了苦玄的佛光。 树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青年头顶,原本已经飘飞消失的发丝,居然开始重新生长出了青茬。 蛟龙兽目闪烁,长尾一甩,将林晚阳隐藏下去,旋即也庞大身躯游动,朝着均州城内而去。 “你这恶僧又要开杀戒了,老子真是苦命,被那老秃驴降服后,要跟你这恶和尚在山下做尽坏事恶事。” 蛟龙腾空,心也叹息。 “谁让这是老子的命,有人当光鲜亮丽的面子,就得有你我这样蠢货恶人,当臭名昭著的里子,为寺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恶僧。 ………… “苦玄……恶僧……” 均州城邮驿外。 收到了师门回信后的宋微雨,花容大变,震撼的看着信中内容。 “早年因为行恶杀人,破诸戒太多,很久之前就被金刚寺逐出门外的恶僧苦玄,一怒既杀人,身旁伴随一恶蛟为伴,居然……” 她半点不敢停留,急忙赶向青石场,要将小师弟和陆青萍带走,离开均州城,然后等待师门长辈下山处置。 这一刻,宋微雨的心宛若被剑穿心,饱受煎熬。 大师兄是落在了臭名昭著的一对妖兽恶僧手中,但她却不能轻举妄动,以自己的修为去想做什么只能是送死。 所以,她目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师兄落入那恶僧手中,不明白他究竟怀有什么样的心理。 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将小东和陆兄弟带走。 现在明白了恶僧的身份,那昨日里的接触,便一点都不简单,绝对不能再让两个少年涉入险境。 ………… 也就在宋微雨急忙赶往青石场,准备带两个少年出城,不能久留这里的时候。 城外。 黑压压的骑兵队伍,纪律鲜明,原地扎营。 春秋时期,曾让各国胆战心惊的北地狼骑。 因灭国一战而名传天下的勇武之军,虎狼之骑。 而能被陆起亲自带出的两千骑,又岂是一般狼骑,这两千骑是精锐中的精锐,全都是武者。 领这两千玄甲骑的是陆起麾下亲将,也是他的义子——卢战龙。 卢战龙与左右副将在城外扎营。 “将军,你说这世子殿下,到底是咋想的,放着好好地王府不回,非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北方汉子石霸先叹息。 这也是一位从春秋时期,就跟着陆起一路打过来的老兵了,现任军中最有威望的卢战龙副将职。 卢战龙面色沉静,有一股儒将之风,令声道:“此事乃镇国公家事,休得妄提,这并非你我可言之事。” 陆起位极人臣,先后有两个封号。 春秋乱战时,陆起自隋而出,领兵二十万,东征西讨,战功彪炳,先皇封之位“镇国公”。 “封王”则是灭蜀一国之后,由当今陛下所封,号为“武成王”。 所以陆起先后有“镇国公”、“武成王”的封号,民间没那么多讲究和礼仪,直接将两个爵位胡乱拼凑成一块,称陆起为“镇国武成王”。 而作为早先追随陆起的卢战龙等人,却仍习惯称呼陆起第一个封号“镇国公”。 石霸先自知失言,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敢再多说。 卢战龙虽然口中呵斥,心中却对于这个问题有所叹息。 “应是对他父亲心怀怨怼吧。” 一个四五岁就被自己亲生父亲送去他国为质的孩子。 在别人可以依偎在父母膝下,享受家庭温暖的时候,他却只能和小公主数十万例外的冰冷庭院中,孤独的望着异国明月,如此,十年不见亲人。 现在殿下逃出了北唐。 试问他会怎样看待这个在三四岁时候,就将自己抛弃了的父亲。 以己度人,现在世子殿下不愿意回王府,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卢战龙眸光复杂。 站在一个小兵的角度,他绝对认同镇国公的做法,以牺牲了自己亲子为代价,换来了两国边境和平十年,让多少将士免去了一战,没有在十年前化成无数尸骨血肉,堆砌在蜀地天险,并活到了现在。 站在南隋百姓的角度,同样也要感激大义当先送出亲子的镇国武成王,才让天下免去了战火,百姓十年来安居乐业。 不管在什么时代,一旦打起仗来,苦都是百姓。 一旦隋唐交战,因战事影响伤亡的百姓,将是数以百万,甚至千万计的人亡命。 不管隋唐哪国被灭,都是百姓在受难。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不打仗,才是百姓最希望的。 这十年没有战火太平盛世,就是镇国武成王牺牲了自己的儿子为百姓们换来的。 作为士兵和百姓,人们全都感激赞同陆起的大义之举。 他们全都是这十年太平的受益者,士兵不用去打仗,百姓不用担心乱世到来,家破人亡。 镇国公作为父亲,用自己儿子为百姓,为士兵,为南隋换来了宝贵的太平,换来了国力腾盛的十年时间。 可,若是卢战龙站在一个儿子的角度…… 一个三四岁的幼童,正渴望父母亲情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别国为质。 并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就用他换了所谓的和平。 卢战龙自问,将自己放在小殿下的角度,恐怕也是一样怨怼镇国公吧。 但,他眸光常沉静。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镇国公唯一的儿子,是未来镇北军的唯一继承人,有些命运,是生来就捆绑在你身上的逃不掉,必须由你,也唯有你能承担,这便是生在王公贵族家的责任。” 卢战龙眸光闪烁。 前提是,先要找到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殿下。 才能说后话。 “均州牧王元鼎这些天了,还没有传来消息,恐怕在均州也,唉,人究竟是在……” 忽然。 他愣住了。 因为卢战龙站在城外不远处,偶然瞥到了城门口通行的一队车马。 “那……” 他忽然神情一震,上前几步仔细去看那车上的几行字。 只见那队车马,上挂着“永胜赌坊”的商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马车顶上的两个条幅。 “均州青年刀冠之号,究竟花落谁家?” “陆青对决卓鸿飞!” 看见了那显眼的两个字,卢战龙当即一个激灵,“陆……青……” 陆青? 陆青萍? 只差一个字。 下一刻。 一声震动城门的大喝, “那队车马,给我站住!!” 在卢战龙大喝之下,瞬间,城外两千玄甲骑兵,发出金戈相撞的铿锵之声,瞬间集结,无边磅礴的杀意,宛若两千头上古凶兽,同一时间朝着城门口压去。 两千骑兵瞬间往城门而来。 “噗通……” 城门口的守城官兵当即被这恐怖一幕吓得腿软。 那队车马上的赌坊中人,看见两千玄甲骑兵朝他而来,并为首的儒雅大将,更是对他大喝。 这个人当即骇的灵魂都在颤栗,当即泣声跪倒,不停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