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金屋
刘伯的小院位于长安城南,宣义坊内,三间屋子,门口有扫帚扫过留下的细密痕迹,很干净。 院门敞开,远远可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院内择菜。 “我去看看。”闫寸道。 吴关点头,留在了原地。若被刘伯发现他与官差一同找来,接近小刘员外之事就要露馅了,吴关须得处处谨慎。 可还不待闫寸走到院门口,另一个男人从对面走来,率先进了院子。 闫寸只好继续前行,路过了院门口,停在门旁的矮墙后,听着院内的动静。 “大哥,你来了。”只听女人道。 “快让我听听,他今日可闹你了?”男人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不多时,他叫喊起来:“哎呀呀踢了踢了……” 女人也笑道:“看把你乐的……来吧,进屋,进屋说。” 她快走几步,上前,关院门。 关门前还探头看了看小巷两侧。 闫寸与她四目相对,立即道:“哎呦,大姐,跟你问个路啊。” 女人面露狐疑之色,警惕道:“问什么路?” “这儿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宋老三的?我是他外甥,前来投奔。” “宋老三……你去那边问吧,那边有几户刚搬来的。” “对对对,就是刚在长安落户!谢谢大姐!”闫寸大步朝着女人所指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他绕回了吴关身边。 吴关躲在暗处,也看到了那进院的男子,问道:“什么情况?” 闫寸耸肩,“要么咱们找错地儿了,要么那刘伯……要当替人养儿子的冤大头了。” “啊?你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 “那现在怎么办?” “你在此等着,我进去探探。” 吴关懊恼地拿拐杖敲了一下脚踝上的夹板,意思是若他没受伤,也要一同去的。 闫寸扭头就走。吴关脚踝脱臼已是习惯性的,即便好了,也不能跟着自己翻墙。闫寸不愿去想这些。 他先是透过门缝,向院内看了一眼,确定一男一女已进了屋,他一个助跑,以手撑墙,纵身而过,轻盈地落地。 落地后紧接着翻滚,既卸掉了下坠的力道,又准确无误地帖上了墙根。 他就在窗户下方,因此能听到屋内两人的谈话。 “……大哥,咱们就不能早些动身吗?” “等你生完娃,我就带你和孩子走,你现在这样,能到哪儿去?” “可咱们有钱,我不是已将他的钱给你了吗……你带我走吧,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老头儿对你不好?” “不是,他待我很好,可我……” “哈哈哈,量那老东西也不敢将孩子怎样……有人乐意替我养儿子,哈哈哈……你莫再多想,安心在此待着,有吃有喝……喂,你不是对那老东西动了心吧?” “不!我没有!” “最好没有,”男人冷哼一声,阴恻恻道:“否则我就将我们的事抖出来,到时候那老东西不要你,我那儿你也休想去……” “不会的,大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就是嘛,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现在你快过来,好好伺候我……” “你莫伤了孩子……” 哐啷—— 闫寸抬脚踹门,这一下他用了全力。 门栓是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木棍,极为结实,没能踹断,但他将半扇门直接踹塌了。 门板倒在地上,拍得尘土乱飞,屋内衣衫不整的两人隐在灰尘中,不必太尴尬。 “官差办案,奸夫**速速……” 闫寸话还没说完,男人一个鱼跃,自后窗翻了出去。 他肩膀撞在木头窗框上,撞疼了,骂了一句娘,大步逃窜。 闫寸亦从窗户翻了出去,不出十步便追上了逃窜的男子。 噌碐—— 拔刀的同时,闫寸道:“再跑我出手了。” 男子急得表情都扭曲了,口不择言道:“放过我,求你了。” “呵。” 对这种只会冲女人耍威风的败类,闫寸毫不犹豫地抬手,让手中的舔血之物划过男子大腿。 男子嗷地一声倒地。 闫寸拽住其衣领,不由分说向回拖去。 将男人弄回屋后,他看到大肚子女人正跟吴关在门口对峙,女人显然是想趁乱逃跑,被吴关截住了。 一残一孕,势均力敌。 闫寸赶忙上前帮忙,只听吴关正在讲道理。 “……喂,你我就别动手了吧,我再添些伤也并不打紧,你若有个闪失,可是两条命。” 他这样一说,女人就不敢硬闯了。 “都回屋吧。”闫寸招呼道:“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其实已不必招呼,看到受伤的男人,女人快步回去,从自己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来,给男人包扎。 男人已吓得哭了起来。通奸可是重罪,被女子丈夫捉住杀死,人家都不用挨罚的。他被官差逮个正着,能有好果子吃? 女人低头,轻轻叹了口气,她已意识到所托非人,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除了等待悲惨命运的到来,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闫寸撇了倒地的男人一眼,问大肚子女人道:“他不是头一次做这事了吧?除了你,他还胁迫了多少女子?” “我不知道。”女人咬了咬嘴唇,轻轻摇头。 闫寸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刘伯和这男人,只能选一个。” 女人疑惑地看向闫寸。 吴关接过话头,解释道:“若执意保这个怂包,就与他一同下大狱,等着问斩,你们一家三口去那边团圆,听起来很不错哦。若你保刘伯,我们保证,你的秘密将永远是秘密,这个怂包再也不能要挟你了。” “你们……为何给我这样的选择?” “自然有我们的目的。” 地上的男人已明白了,此刻他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那个,人人刀俎。 “不……不啊,饶了我吧,我哪里威胁你了,我再也不来了,立即消失还不行吗……你说话啊,求你了……你想想咱们的孩子,啊?”他伸手抓住了女人的裙摆,摇晃着。 女人起身,将裙摆自他手中拽出。 “不,我的孩子有父亲,刘伯是他的父亲。” 闫寸想到了小时养过的兔子,那种贪生怕死的食草动物,怀了孕以后见人就咬,他终于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些许人性。 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