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做不到的事情
酒肆里的战斗,在那个卖酒妇人说出那句话之前,局势是朝着秋风满和盛凉两人一边倒的,可在卖酒妇人进来说出那句话之后,局势便朝着陈嵊开始倾斜了。 盛凉的剑开始变慢,秋风满的剑倒是一如既往。 两位师兄都是当年剑山上的天才,天资不用多说,要是不够,也不足以让老祖宗许寂亲自收徒。 要知道,那个时候,许寂还是被世间认为最有可能成为剑仙的那位。 青槐不让陈嵊去死,是因为不想让李扶摇伤心。 盛凉要陈嵊去死,是为了活得更为自在。 当他知道杀了陈嵊自己很可能会死之后,他便生出了别的情绪。 胆怯这种情绪,一旦生出,还会引来一系列的事情。 比如让他的剑慢了一些,让他生出要离开的情绪。 对敌之时,不能全神贯注,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性命的不尊重。 于是在数息之后,陈嵊的剑,便来到了他的咽喉处,没能刺进去,是因为秋风满及时回剑相助。 陈嵊不以为意,一剑未成,那便出下一剑。 秋风满沉声道:“不要乱了心神。” 这句话是对盛凉说的。 但实际上并未有什么作用,要想让人不胆怯,须得给对方勇气去掩盖胆怯的情绪。 可那些勇气,并不是一句话便能成的。 所以盛凉的剑还是一如既往的慢。 陈嵊的白鱼剑身之上笼罩着耀眼光芒,剑气疯狂的涌出,给了秋风满很大的压力。 陈嵊身上有伤,但并不致命,也不影响陈嵊拼命。 秋风满提剑后退,后退数步之后,在某处站定。 手里不停,倒是一剑重新刺出。 陈嵊提着白鱼剑,看似随意挥出,一道耀眼至极的剑光照耀酒肆。 与之同时,是一道剑气袭向秋风满。 都是剑士,对于剑气,可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秋风满皱了皱眉头,即便是他,便也看出了这道剑气的威势。 有那道符箓开辟出来的战场,说不上大,也就是说,有许多威力不小的手段,在这里都不好施展。 或许是说,不合时宜。 战场越小,便越考究个人的剑道修为。 秋风满这些年以来,虽然境界修为并未走的有多快,但对于剑道,他却是极为自信,认为即便是剑山的那几个师兄弟们都是天才,也不可能在剑道上超过他。 但从一开始陈嵊展现出来的剑道修为,便足以说明了很多东西。 他的剑道修为,到了现在,竟然已经是及不上陈嵊了。 若是当年他尚未离开剑山,看到自己最欣赏的师弟有了如今的剑道境界,只怕会很欣慰吧? 秋风满思绪复杂。 举剑拦下那道剑气之后,陈嵊便毅然转身,朝着盛凉一剑掠去。 这位昔年的大师兄,既然开始胆怯了,便怪不得陈嵊要杀他了。 剑光再度生出。 锋芒的剑气在掠出的同时,削落了陈嵊的几根头发。 这一剑的剑气之盛,剑势之烈,让盛凉心生畏惧。 秋风满拦下那道剑气之后,并未急着去帮助盛凉解决危机,而是一剑朝着陈嵊递去。 陈嵊的那一剑,威势骇人,必定是倾尽全力的一剑。 那么现如今便是陈嵊最为虚弱的时候。 陈嵊要杀盛凉可以,那秋风满杀陈嵊便是。 一来一往的两柄剑。 若是如同秋风满设想的那般,当陈嵊的剑刺穿盛凉的咽喉的时候,他的剑也会刺透陈嵊的身体。 一命换一命。 不是秋风满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只是到了现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不管怎么说,都要先解决陈嵊再说。 秋风满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沉稳。 只是在他的那一剑刺出的同时,那股足以摧毁陈嵊的五脏六腑的剑气却没能近到陈嵊的身子。 陈嵊的剑却是落到了盛凉的咽喉处。 带起一片血花。 陈嵊漠然的一剑抽出,再一剑刺入盛凉的身体。 剑气瞬间绞烂了他的五脏六腑。 盛凉凉了。 他缓缓倒下,再无生机。 陈嵊转过头,伸手拦下了那一道剑气。 硬生生将那些凌厉剑气都握在了手里。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然后他的那只手开始有鲜血流出。 陈嵊看着秋风满,掀开了袍子,腰间悬着一枚已经满是裂痕的玉佩。 秋风满看着这枚玉佩怔怔出神,他当年看到这枚玉佩的时候,它还悬在师父的腰间。 剑士不像是其他修士,会有那么多的法器,腰间一剑便足以,可除此之外,能被剑士看上的小玩意,都不会简单。 剑山作为现如今硕果仅存的剑道圣地,传承这么多年,山上的小玩意一样不多。 可这枚玉佩是其中一样。 这件玉佩没有什么别的效果,唯一的作用是能够拦下一些东西。 比如剑气…… 陈嵊神情平淡,看着秋风满说道:“这是师父的意志。” 秋风满漠然道:“我不相信,若是师父早有心思,当年我们下不了山。” 陈嵊笑了笑,然后咳出一口鲜血。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秋师兄,今日我杀不了你了。” 这是一个事实,陈嵊受了极重的伤,能够斩杀盛凉之后,便杀不了秋风满。 秋风满抬头看向那道悬在半空的符箓,想了想,然后说道:“再找机会吧。” 言语里有些疲惫之感。 陈嵊笑了笑,散去最后的那些剑气,然后收剑还鞘,去拿了一坛酒。 秋风满问道:“你的那个弟子,你觉得能活下来?” 陈嵊喝了口酒,随意说道:“我死都这么难,他死会更难。” 秋风满若有所思。 没有说话,只是去背起盛凉的尸体,然后缓缓走出酒肆。 就在他踏出酒肆的同时,那张符箓也彻底失去支撑,落了下来。 陈嵊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卖酒妇人再度从里面走出来,看了几眼陈嵊。 陈嵊苦笑道:“很久都喝不了酒了。” 卖酒妇人没好气的说道:“能活着都不错了。” 陈嵊点点头,“倒也是。” 卖酒妇人转而问道:“那你徒弟呢,你不管管?” 陈嵊依靠在桌上,疲惫说道:“当师父的差点都保不住性命了,哪里有时间去管他?” 卖酒妇人瞪了他好几眼,皱眉道:“你就这么当师父?” 话问出来,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等着她看向陈嵊的时候,那个邋遢的中年男人,已经抱着剑睡着了。 要是仔细去看,会发现疲惫不堪的陈嵊,眼角有些泪痕。 …… …… 卖酒妇人看着他睡着的样子,沉默很久,最后拿着一块木牌去挂在了酒肆门口,然后关上了门。 很奇怪的是,这三个人打了这么久,酒肆里的东西没有损坏半点。 她正要离开这里,便忽然看到陈嵊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卖酒妇人,认真的说道:“要是我那徒弟真的死了,秋风满不管跑到何处,都要死。” 卖酒妇人没有听过秋风满的名字,这第一次听到,便觉得有些怪。 陈嵊说完这句话,又有些自嘲的说道:“原来他怎样都要死的。” 很没有意思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陈嵊自然便觉得很没有意思,于是很快他就重新闭眼,沉沉睡去。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动分毫。 可能即便是秋风满去而复返,他都不愿意再站起来和他打一场了。 卖酒妇人看着重新闭眼的陈嵊,神情复杂。 …… …… 青天城的城头上,青槐擦干了泪痕,她站在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背着尸体出城的秋风满。 她要是愿意,很快便会有人拦下他,然后再短暂的时间里便会取下他的脑袋,然后带回到青天城里。 作为大妖的闺女,她手里的东西,真的是多得可怕。 只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秋风满走出青天城,缓缓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城头远处,一身黑袍的重夜出现在这里。 青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重夜张了张口,要说什么话。 这是还没有开口,便被同样出现在城头的毕羽打断,“要打架,找我。” 重夜皱眉道:“毕羽,这件事与你无关。” 毕羽摇头,“不见得。” 性子一向桀骜的毕羽摆明是要让重夜知难而退,要找青槐打架,便要先找他打一架。 依着重夜的性子,自然不会节外生枝,因此这场架,大抵是打不起来的。 青槐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重夜也在沉默,青天城里的局势,绝对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左右的,所有的事情,都该是青天君和同样是沧海的大妖做主。 青天君究竟想拿他的女儿来做什么,没人知道。 至少他们几个人不知道。 毕羽盯着重夜,淡然说道:“要是打架就能解决问题,你那些心计又有什么用呢?” 重夜看向毕羽,从之前的讯息中,毕羽本来不见得是这种人。 沉默了很久,重夜第二次离开城头这边,第一次是见青天君而知难而退,这一次倒是说不上知难而退,但一向富有心计的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尤其是毕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