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获全胜,甘主事的未来(八千二)
垂拱大殿,文武列班。 今日列班比以往快速了许多,列班之前也不见交头接耳的现象,只因为众人一进大殿就看到的高台之上的老皇帝。 这个现象多少有些反常,只是众人也猜不出老皇帝今日为何有些反常。 待得众人齐声拜见,老皇帝就直接把甘奇叫出来做工作报告。 甘奇临时弄了一个笏板,笏板上写得满满当当,一二三四慢慢说。 先说商税的重要性与必要性,然后说商税具体的运作方式,以及碰到的一些麻烦与困难,接着再说商税是如何成功的,再说商税要如何推行全国,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所有官员表达一点,那就是商税成功了,第一个月收了三十六万贯之多。 这也是今日工作报告的意义所在。 当甘奇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满朝道:此事就说到这里,关于各地税官差充入京之事,吏部要负责文书来往与人员调度,礼部当做好接待事宜。三司也要尽心尽力,力保此事快速办成。 遵旨! 遵旨! 遵旨! 几个大佬出来领旨。这回甘奇是露脸了,无数官员皆把眼神投向甘奇,说不出的羡慕,如此大功,平步青云是指日可待了,刚满二十,就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贡献,只待这件事情一入正轨,甘奇只怕就要坐着火箭起飞了。 若是旁人连连升官,在这仁宗一朝,那可是要出问题的,人人都在熬资历,若是有人连连升官,必然引起所有人都不满,连皇帝都会关注。 唐朝唐玄宗时期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唐玄宗前期,有一个宰相叫作张说,负责了一场泰山封禅的差事,差事办得极为漂亮,大功一件。张说也是膨胀了,回来就给自己的女婿郑镒连升四级,从九品官直接升成了五品官,穿起了红色官袍。 有一次唐玄宗大宴,满场皆是红色官袍的老头,忽然看到一个年轻人也穿着红色官袍走来走去,自然就会发问,问这个年轻人怎么年纪轻轻就穿了红色官袍。 旁人解围一语:此乃泰山之力也。 意思就是说张说泰山封禅的事情,回来给他的女婿连升了四级。 然后然后唐玄宗就让张说滚蛋了。然后就有了把岳父称之为泰山的这种说法。 但是如今甘奇,若是连连升官,就凭这份功劳,谁也说不出话来。显然甘奇真的就会连连升官,这岂能让这些熬了无数年资历的人不羡慕? 也许二十岁的甘奇,也要穿一身红色混在老头堆里了。 然后赵祯再问:诸位卿家可还有事情禀奏? 事情肯定还有,但是知谏院唐介第一个就出来了:臣有奏。 讲来。 臣知谏院唐介,弹劾枢密使田况,指使他人暴力抗税,冲击府衙,聚众作乱,十恶之逆,罪不容赦。唐介何等人物?当个小小御史的时候就敢喷朝堂首相文彦博,如今知谏院了,弹劾一个枢密使,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满场之人,倒也不那么震惊,这朝堂上的嘴炮,天天打来打去的,也习惯了。 但是韩琦与田况却震惊不已,皆转头看向唐介,这厮莫不是吃错药了吧? 老皇帝作为裁判,开口问道:田卿,可有此事? 田况立马出来,拿着笏板一礼之后,说道:陛下,这般罪名着实可笑,就算要罗织罪名弹劾于臣,也当不是这般罪名。臣乃枢密使,与那些抗税之徒毫无利益关系,臣若是做了此事,那也要有个好处不是?敢问唐介唐御史,何以如此构陷? 唐介作为一个大喷子,哪里会被这种问题难倒?立马说道:陛下,臣听人密报,枢密使田况,与腾溪阁关系密切,乃是腾溪阁幕后大东家,一年在腾溪阁赚取二三十万贯的钱财,所以枢密使田况,有抗税的动机。 听人密报?听何人密报?哪个密报的?可敢当面对质?田况连连发问,这种密报的事情,那都是捕风捉影。 不想有人忽然出来,大喊一声:微臣密报的。 田况转头一看,正是甘奇,立马指着甘奇说道:甘道坚,你不要以为立了大功,就可以在朝堂指鹿为马,老夫乃是枢密使,不是你可以轻易构陷的,你之密报,又是从哪里捕风捉影而来? 田况今日,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他虽然知道甘奇在调查此事,但是甘奇所用之法,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绑架他人,不藏着掖着,还敢到朝堂上来说不成?所以田况并未想过一两天时间,甘奇就真的在朝堂之上来说这事了。 不过田况倒是并不着急,因为他相信甘奇没有证据,没有直接的证据,因为甘奇的证据,拿不上台面。 启禀陛下,微臣在处理抗税之事时,便命人详细调查了一番,有一人可以证明田相公与那腾溪阁关系密切。甘奇直接与皇帝说道。 何人可以证明此事啊?老皇帝倒是配合。 城北德华书院的朱夫子,朱夫子乃是当世清流名士,素来君子做派,若是诸位不信,召朱夫子一问便知,定然无假。甘奇如此答道,对于这种不做官只教学的名士,胡瑗一般的清流人物,甘奇信心非常。 这话倒是说得田况微微有些着急,脑中一转,已然知道没有必要再在这件事情上面多纠缠,若是再铁着嘴巴否认,朱夫子一来,十有八九当场打脸,那个时候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所以田况知道要换个辩论角度,便立马开口答道:哦你说的可是腾溪阁张庆?我与之不过泛泛之交,我只是偶然见他儿子年五岁便能背诗无数,觉得此子乃可造之才,所以向朱夫子推荐了一下,仅此而已。那抗税之事,与我无关。唐御史说我是为了钱财,诸位也不想一想,就算我真如构陷所言,我若真的每年在腾溪阁拿二三十万贯的钱财,一年三五万贯的商税,与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我都这么有钱了,还用得着为了这点小钱去犯下逆罪? 这话说得还是有点道理,为了一点钱,让一个枢密使去做这种事情,动机真的不足。 田况就是铁了心,相信甘奇不敢拿出什么所谓的证据出来,甘奇也拿不出来,若是拿出来,先下狱的不是别人,而是甘奇。到时候把张庆与甘正召到大殿,皇帝当面,当场翻供,还告甘奇一个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的罪名,甘奇吃不了兜着走,什么大功劳也不顶用了。 甘奇显然也真不会当堂提什么张庆供述的事情,张庆之事,在皇帝面前,那就只能是皇城司的事情,甘奇一概不知。 但是,一切都在皇帝心中,那就足够了。 甘奇又道:我还有人证。 胡说,你还有什么人证?一并带到朝堂之上,老夫清者自清。田况还真不信了,不信甘奇敢把张庆带到朝堂之上。 枢密院编修甘正,乃是人证,此时就在东华门外等候。甘奇如此一语。 召进来。老皇帝开口。 遵旨! 甘奇等着,田况也等着,田况可知道甘正不是一次两次帮着他对甘奇下手。此番甘正上殿,田况自信事情都在掌控之内。 只是田况小看了甘奇的行事方法,甘奇是这朝堂上的异类,做起事情来,什么手段都用得上。 此时东华门外,甘正是真的在等,换了干净的官服,发髻也打理得很好,冠帽也带上了,笏板也拿着了。几日过去了,脸上的巴掌印也消了,只是还微微有些肿,倒也不明显。 陪着甘正等候的人,自然就是甘霸。甘霸还在一旁出语:正哥,你也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互帮互助最是应该。 甘正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不过丑话也说在前头,今日你我若是一家人,那是最好不过了。你我若不是一家人,狗儿你可认识?他就在你家门口,拿了一柄刀。我这里也有一柄刀,等你出来。甘霸话语说得平淡,这都是甘奇吩咐的,甘正是自视清高的读书人,少听了许多读书人以外的消息,甚至连甘奇在开封府动手杀曹杉之事,他也只当是别人吹捧甘奇的,并不当回事。 但是甘武,也就是甘狗儿,因为杀人入狱的事情,他是都知晓的,拿狗儿吓甘正,最合适。 不要乱来,不要乱来。咱们是一家人,你放心,可万万不要伤我家眷。 甘霸点了点头,又道:我大哥还有一句话给你,我大哥说,同族攻讦,也是大罪。若是你吃里扒外,陛下听着了,往后你这般同族攻讦之辈,这辈子也别想升官了,说不定官都没了。若咱们是一家人,往后我大哥必然会抬举你,你自己思虑清楚一些。 我知晓的,甘主事也与我说过此般话语,我知晓的。甘正连连点头,他似乎对甘霸有些恐惧,此时不连连点头,也怕甘霸拉着他转头,真去埋了。他如今是真见识到了以往从未想过的手段。什么杀人埋人的,他心里没有一点怀疑。 一个太监站在东华门口,大喊:哪个是甘正,陛下召。 甘霸掀起车帘,嘿嘿一笑:正哥,去吧。 甘正紧张地点了点头,下车而去,脸上的慌张掩饰不住。 验了绿鱼袋,打量了一下官袍佩戴,太监也不多言,带着甘正入殿。 甘正第一次见到朝会景象,文武并无人控告他人。韩琦如此一语。 老皇帝点了点头,便也知道李明这么一个小官,是真的惶恐。 老皇帝沉默了片刻,韩琦也沉默着。 田况眼神不自觉到处去看。 甘奇老神在在,低头看着自己汇报工作的笏板。 唯有包拯此时出言:陛下圣明,还请陛下圣裁。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开口:着枢密使田况,迁儋州团练使,即刻赴任,不得有误。 儋州,就是海南岛,团练使,就是练民兵的,只是宋朝到得如今,也没有什么民兵可以练了。 陛下,臣冤枉啊!!田况跪地大呼。 冤枉与否,你自心中有数,逆罪不究,你该好自为之!老皇帝是真的心中有数,李明那些惶恐的卷宗,老皇帝大早就已,加上朝堂这一番,还有什么可说的? 陛下,臣当真冤枉啊!田况磕头呼喊,又喊道:韩相,下官冤枉啊! 诸位同僚,我冤枉啊! 韩琦,脸上的焦急忍了又忍,口中的话语,也忍了又忍。是出去再为田况说一番?还是先自保,以后再说? 满场文武,有人看戏,有人低着头不言不语。 包拯指着田况口沫横飞大喝一语:知法犯法,十恶之逆,陛下仁德,不予追究,你不思悔改,竟还敢在此狡辩欺君? 唐介立马也道:当抄其家宅,看看他有财产几何,是忠是奸,便可一目了之。 包拯闻言,立马也道:臣附议,查抄田况家宅,必有财产百万之巨! 赵祯一语:允,着御史台查办! 冤枉啊,陛下,臣自庆历年入仕,皇佑居边镇,从夏相公,有治边抗贼之功,在保州有平禁军叛乱之功,曾上《治边十四事》之良策,为官经年,兢兢业业。陛下,臣冤枉啊。韩相,你说句话啊!田况最后一句话,说给韩琦的。 韩琦转头看向百官,终于开口了,也是不得不开口,这件事情参与者不是一个两个,如今田况获罪,若是韩琦再不说话,只怕人心就散了。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还有内情,当再细细调查一番,枢密使乃朝廷要职,不可若是轻率处置。老臣愿再次详细调查此事,再与陛下禀报定夺。韩琦能说的,也就是这样了。 老皇帝却发怒了:田况,你身为朝廷重臣,也知自己有功得以升迁至今,为何到得如今,非要做下这等逆事?做出此事,却还敢狡辩,还敢说冤枉,欺君罔上,朕还留你作甚?若要调查,那就三法司同查,另着皇城司与开封府参与其中,捉拿一应人等,严审详查,看看还有没有党羽在其中,但有党羽,以逆罪论处。 皇帝,是真不傻,田况都参与其中了,没有党羽,说出来都不信。头前皇帝只是不愿把此事扩大,准备就这么拿个首恶,杀鸡儆猴,如此罢了。再之后,商税之事,想来也无人再敢做什么手脚。 如今说来说去的,皇帝一怒之下,准备来个捉拿一应人等,严审详查。 就看看满朝诸公里的一些人,怕不怕? 甘奇听得此言,真想给皇帝竖个大拇指,心中在笑,看得左右一些人的表情,更是觉得有趣。 但是甘奇却开口说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当是田相公一人所为,此等逆事,岂能还有人敢参与其中? 此语一出,便有各处投向甘奇的眼神,谢天谢地,甘奇好人呐!甘主事是世界最好的人! 韩琦回头看向甘奇,眉头大皱。这个甘奇,为何此时说出这种话语?是愚蠢?还是真的有那般的政治智慧? 若甘奇是真有这个政治智慧,那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可怕了。 甘奇这一语,不仅是给许多参与过这件事的人一个人情恩惠,更是了解皇帝的内心,知道皇帝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再扩大。 皇帝也借驴下坡,说道:甘卿既然觉得此事是田况一人所为,那便就此罢了,退朝,退朝。 退朝退早了,还有人的事情没奏,但是这种局面之下,也就只能等下次了。 老皇帝懒得再听田况鸣冤叫屈,起身而走。 田况依旧大声呼喊着:臣冤枉!!!! 退朝了,皇帝都走了,但是满场官员,却都没有走。 有人看着韩琦,有人看着田况,有人看着甘奇。各人心中各人事。 倒是包拯第一个起身而走,带着一众三司官员出门而去,随后谏院也开始出门,御史台也开始出门,并不等那位韩相公。 甘奇便也跟着出门而去。 此时的韩琦,终于走向地上的田况,伸手拉了一番,口中说道:田相,莫急。且过一日,过一日老夫再去见陛下,便说你年老体弱,行不得万里之路,也受不得南方瘴气,怕此去定夺。 好,到时候我会与陛下进言,你自己也当与陛下开口。包拯如此一语,包拯这已经就是在为甘奇打算未来了,包拯显然也觉得甘奇是那相公之才。 此时唐介也过来了,众人互相见礼。 一行人慢慢走去,连王安石也在为甘奇的未来仕途出谋划策。 夜晚无宴,宴席约在了几日之后。 甘奇早早回到家中,坐得片刻,甘正上门来求见,甘三爷也来了,两人都在门外躬身等候,甘霸到得甘奇面前,问道:大哥,见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