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囚徒的醒悟
囚徒在石壁上刻下了十四道痕迹,这代表着他从第一次计数开始已经熬过了十四天,而在此之前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已经过去。 这对于他而言是此生从未有过的煎熬,他不怕拷打,不怕挨饿,也不怕寒冷,现在就是希望能有个人回应一声,哪怕是破口大骂也好。 可惜,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希望都难以实现。 四壁回荡着囚徒嘶哑难听的声音。 不知何时,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根绳子吊着个铜盆垂了下来,里面是发冷的糊状食物。 囚徒立即如饿虎扑食一般抢了上去,也顾不得满手的污秽,连抓待捧的将胡状食物向口中塞。 很快,绳子一晃抖掉了挂在铜盆上的钩子,又缓缓提了上去。毫无征兆的,囚徒一把抓住了绳子末端的钩子,死死的拽住,他希望上面的人能呵斥一声,甚至下来打他一顿也好。 然而,上面的人却将整段绳子丢了下来,不顾而去。 囚徒大声的咒骂着,期望能够得到回应,只是残酷的现实让他再次失望。他不得不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盆内,否则胡状食物结冰以后,就无法食用了。 这处颇为空旷的地牢里已经堆了不少结冰的铜盆和一团团的绳索。 将铜盆内的食物舔的干干净净,囚徒就赶忙连滚带爬的来到墙角,钻进乱蓬蓬的干草堆里,然后将一铺脏污不堪的棉被盖在了身上。 这是他唯一可以保存身体温度的方法,否则又怎么能在地牢中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呢? 人的求生本能是十分强烈的,哪怕再险恶的处境,都不会轻易放弃生的希望。就算生的希望很渺茫,可只要有一丝光亮在头顶,这点虚幻的希望都会被无限放大。 囚徒的心里大致也是如此,他闭上眼睛,尽量将脑子里各种想法排空,什么都不去想,或许只有如此,才能挨过这残酷的每分每秒。 “伊普拉辛,大人物要见你……” 忽然间,地牢里有个陌生的人声在回荡,囚徒无奈苦笑,想不到自己已经产生了幻觉。 “伊普拉辛,你的耳朵聋了吗?还不滚过来…..” 直到那个陌生的声音提高了音量呵斥,囚徒才反应过来,这一回当真有人下到地牢的底下来了。 石墙上冰冷的铁栏杆传来刺耳的声音,厚重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波斯人捏着鼻子走了进来,看向伊普拉辛时,脸上遍布鄙视的表情。 大食人百多年建立的优越感让伊普拉辛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感。 从出生开始,在他意识里,波斯人和异教徒都是次等人,大食人对他们有着绝对的统治权。 可是,现在的他竟然被昔日的贱民恣意的践踏着无上的尊严,这种屈辱感让他在一瞬间就从地上暴起,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卡在了波斯人的脖颈上。 波斯人的嘴角拧出一丝冷笑,只轻轻的一拳就将囚徒打到在地。 囚徒太虚弱了,每日支持一小盆糊糊,维持生命尚且勉强,怎么还有力气和人拼死搏斗呢? “捆起来!” 波斯人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以后就转身离开,两个如狼似虎的吐火罗人扑了上来将囚徒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跟着拖了出去。 囚徒气急剧痛之下立即失去了知觉,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异教徒。 很显然,这是唐人的典型特征。 “你叫伊普拉辛?” 囚徒本想拒绝回答,可后背很快传来一阵剧痛,竟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大唐丞相亲自问你话,这蠢驴,再不回答,割了你的舌头!” 斥骂声用的是地地道道的大实话,伊普拉辛听得清楚,但是却不懂那唐人问了他什么。 在得知面前的人竟是大唐丞相,他在这种屈辱的绝境中竟也生出了浓烈的好奇心。 就是这个人所率领的唐兵打败了骄傲的优素福,又让叔父在木鹿城吃尽了苦头。 “你,你就是大唐丞相?” 他用的大食话,不过却又遭到了一记鞭子,疼得他直咧嘴。 “大唐丞相面前,还不跪下磕头?” 波斯人的意识中,磕头是唐人的最高礼节,所以,也必须让这头大食蠢驴对大唐丞相行跪拜之礼。 就在两个吐火罗人按着伊普拉辛的头使劲向下按时,秦晋摆摆手,算是让伊普拉辛避免了再一次的受辱。 不知何故,伊普拉辛竟然对秦晋生不出多少恨意,他甚至有点感激这个是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的唐人。 波斯人对待他野蛮又残忍,这些煎熬的日子中,只有这个唐人和颜悦色,甚至没有半点呵斥咒骂。 波斯人通译很快就将秦晋的问话转述出来。 “想不想去长安?想不想见识天下第一大都市的盛景呢?” 伊普拉辛撇了撇嘴,竟下意识的反驳道: “天下第一大都市是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畔的泰西封,世界的万王之王,最伟大的哈里发居住在那里……而且,伟大的哈里发正在泰西封的北方兴建新都巴格达,用不了多久……” 一记鞭子打断了伊普拉辛带着骄傲的自说自话,疼痛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所深处的境况,但却并没有让他屈服。 比起此前那些日日夜夜的寂寞,疼痛甚至舒服多了。 “泰西封?巴格达?” 秦晋笑了,笑的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伊普拉辛遍体生寒。 “是吗?我和我的战士们都想看看它们的风采,可有兴趣做我们的向导呢?” 这是什么?这是*裸的轻蔑啊! 泰西封和巴格达是什么地方,岂是异教徒说去就能去的? 如果这些话出自波斯人或者吐火罗人之口,伊普拉辛只会当做最低级的笑话,然而从大唐丞相的口中说出来,竟让伊普拉辛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这颤抖中有愤怒,也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伊普拉辛忽然意识到,自己彻底完蛋了,要么选择死亡,要么选择此生屈辱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