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花无百日好
卡扎尔惊奇的发现,原本小小的希尔凡城已经住进了大量的唐人,他们显然都是不同于军队士兵的普通人,就在外廓城如火如荼修建的同时,被划在城内的区域已经出现了被修整的齐齐整整的地块,这些都是即将被投入使用的农田。 大食人向来不喜欢耕种,在帝国境内这些繁琐的劳动均由波斯人来完成,在他们看来种地是卑贱人才干的活,真正高尚的大食贵族们唯一可做的就是养马和养骆驼。 卡扎尔自然也不例外,他觉得唐人不辞辛劳的做这些下等人才做的活计,实在令人称奇。 抵达希尔凡以后,一连三天都没能见到唐朝的丞相,只有那个与其同路而来的崔胤来过两次,都是询问关于大食内部情况的问题。 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得到唐朝丞相的重视,卡扎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泰西封的情况,他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曼苏尔的确遇到了麻烦,而且宫廷内对哈里发之位觊觎的人也绝不仅只其一人。 只不过卡扎尔第一个跳出来,率先踢到了铁板上,成了警示后来者最鲜活的例子,相信短时间内若没有合适的时机,可能不会再有人跳出来武力反对曼苏尔。 隐藏在暗地里的觊觎者们行事将会更加的谨慎。 每每想到此处,卡扎尔都觉得很遗憾,如果他当初但凡能小心一些,也不会被曼苏尔打的如此之凄惨。 再想到伊拉姆的妻儿惨死在昔日的部众手下,卡扎尔内心的仇恨之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穆罕默德这只狡诈的公狗,早晚有一天会让他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第四天,郑显礼设宴款待了卡扎尔,同时作陪的还有使者法兹勒亲王。阿巴斯与马赫迪并没有出席。 有过此前种种的屈辱经历以后,法兹勒的内心已经渐渐变得更加强大,连帝国王储马赫迪都能沦为阶下囚,卡扎尔投降了唐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法兹勒甚至还十分热络的与卡扎尔打了招呼,并询问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其投降了唐朝。 虽然看起来有些揭人疮疤的意味,可卡扎尔却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甚至有些唏嘘的感慨道: “曼苏尔被魔鬼迷了心窍,铁了心的放弃泰西封,迁都到底格里斯河的右岸,在那一片蛮荒的地方耗费了上千万的第纳尔,部落的老家伙们嘴上不说,谁又真的赞成呢?现在为了这件大家都反对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我看他是疯了!” 法兹勒默然,他打心眼里也不希望迁都,毕竟泰西封作为帝国的中枢已经有数千年时间,巴格达那地方在确认为新都的选址之前仅仅是个只有百十人的小村子。 但是,自从马赫迪成为唐人的俘虏以后,蛰伏多年的反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如果哈里发打算摆脱这些觊觎者的掣肘,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迁都。 一旦迁都,觊觎者们经营多年的权力圈子就会被彻底打散,想要重头开始又岂是一朝一夕才能恢复的? 出于种种复杂情绪,法兹勒的心情很是矛盾纠结。 他与卡扎尔同属于阿拔斯家族,只是亲缘关系已经很疏远,能互相叫一声兄弟都是勉勉强。 卡扎尔在叛乱以前,其身份在宫廷内既贵且重,开国哈里发阿拔斯的嫡亲骨肉,又是哈里发曼苏尔的同胞兄弟,如果他一心站在曼苏尔的一边,足以蔑视宫廷内外的任何人。 然则人往往贪心不足,有了这么高的地位却只想着取曼苏尔以代之,这就是自不量力了。 法兹勒在肚子里暗暗评价者卡扎尔亲王,嘴上则附和了几句。 “谁又愿意这么折腾呢?但这是哈里发的选择,作为忠实的仆人,只能无条件的支持!” 卡扎尔嗤了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仆人?我们都是阿拔斯家族的男人,都是他的兄弟,他却将我们当仆人?真是最可笑的事情了!” 法兹勒没有接茬,卡扎尔说得对,在曼苏尔的眼睛里,只有仆人和敌人两种人。 如果不想做他的敌人那就只能选择做他的仆人,别说亲生兄弟,就连亲生的儿子也逃不过这厄运。 从两个人的对话中,崔胤算是听明白了一点,这个曼苏尔当是一位刻薄寡恩的君主,这样的人向来只以武力服人。 但正如花无百日红,人总有老去的一天,武力也有变弱的时候,到那时他还拿什么来维持自己的权威和统治呢?只有鬼知道! 向来此时曼苏尔的处境就已经出现了这种端倪,是以才急需以迁都扭转此种颓势。 卡扎尔已经铁了心的打算与曼苏尔为敌,是以对泰西封的问题毫不遮掩,只要想到就直来直去的说一通,弄的法兹勒真想上前去打醒他,他们这么不管不顾的议论泰西封宫廷,不是明摆着要让唐人听了去吗? 在希尔凡停留了这许多日子,他发现唐人中懂大食语言的人有不少,说话时以为用大食语就能有效的保密,实际上被人偷偷的听了去还不自知呢! 说着,卡扎尔仰天大笑,然后举起酒碗,冲着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郑显礼说道: “让我们敬尊贵的将军一杯!” 他听崔胤提及过,此人当年曾经与大食有过交战的经历,现在是希尔凡军营中仅次于唐朝丞相的人物,所以绝对不能得罪此人。 郑显礼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举起身前酒碗,放在口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算是回应。 卡扎尔却是一仰脖将满杯的酒都咽进了肚子里。 只有一旁的法兹勒冷眼旁观,他对郑显礼全无好感,就是这个人几次三番的对其折辱,如果不是身上担负着哈里发反复叮嘱的任务,恐怕早就与之翻脸了。 而且法兹勒也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将军多少有了些了解,此人与大食似乎有着刻骨的仇恨,绝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