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陆衡
此时大厅之中的食客虽称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秦宜宁即使戴上了面纱，待在婢女服侍下缓步向前时，依旧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 6夫人此时正在大厅中临窗的一个位置端坐，虽骄矜的抬着下巴，美艳的面庞上还带着嘲讽的笑，可是若细看，便不难察觉出她眼中闪烁的妒恨。 6夫人是个极美的女人，她最喜欢的便是男人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才刚秦宜宁下楼的一瞬，她听见偌大一个一层大厅，所有的说话声和用餐时的咀嚼声都停止了，甚至没有一个人再继续夹菜。就连她身边素来敬重的二堂哥，都停下了斟酒的动作。 年轻就是好啊！她若是年轻十几岁，相信这些人的眼珠就会挂在她身上，再没心思去看别人！ 秦宜宁对上6夫人充满不屑和挑衅的视线，微微一笑。浅淡的薄纱遮住了她两颊的梨涡，可一双明媚的杏眼却弯成了月牙儿，那模样明丽中还透着几分俏皮。 “想不到能在此处遇上6夫人，想来是福顺楼的掌柜服侍不周，才叫6姐姐身边的婢女那般吵嚷开？我在三楼的包厢都听到楼下的动静了。” 6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与我套近乎，先前不是不屑与我们6家相交吗？我可担不起你一声姐姐的称呼。你赶紧带着人走，这个酒楼我早就已经包下了。” 秦宜宁长眉微挑，明眸中闪着潋滟的波光：“6姐姐已经将这里包下了？” “对！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赶紧走，别在这里自讨没趣！”6夫人的语音极为不客气。 秦宜宁便点点头，道：“6姐姐的记性可能不大好。才刚我来时特地询问过掌柜，正因为三层是空着的，我才会包下三楼。如今6姐姐却说您早就包了？那请问6姐姐，为何掌柜没提起此事？” “那老货记性不好，你到底走不走？！”6夫人已经急了。 秦宜宁嘲讽一笑，笑声宛若银铃清脆悦耳：“真是有趣，6姐姐自个儿记性不好，却愣是说掌柜记性不好。我只问你，你若真的早就包了这酒楼，那一楼的这些食客是怎么进来的？掌柜的记性再不好，只放进一个进来已是失误了，难道这么多的食客，都是因掌柜记性不好而放进来的？姐姐不要说这些都是您的客人。” 秦宜宁看过一旁高矮胖瘦不均，衣裳服侍富贵贫贱不同的食客们。 若以6夫人的脾性，是断然不会折节下交的。 6夫人闻言当即语塞。 她只想着给秦宜宁没脸，却忘了这一层。 秦宜宁禁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丝毫不见被刁难的愤怒，她愉悦的笑声引得周围食客也跟着笑，一时间大厅中被6夫人的婢女搅乱的气氛，再度变的轻松起来，众人对秦宜宁的印象也要比刁蛮跋扈不讲道理的6夫人要强上万倍。 秦宜宁轻笑之时，美目扫过6夫人身边的青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 这人年约二十五六岁，气质卓然潇洒，坐姿慵懒闲适，举手投足透着一股雍容矜贵之气，虽气质出众，但丝毫不带有攻击性，给人温润如水的感觉。第一眼看到他，注意到的绝不会是他的五官，只单凭气质，便已叫人不自禁垂眸不敢与之对视了。 秦宜宁心里莫名涌上一个词——世家底蕴，贵气天成。 6夫人此时已被众人笑的面红耳赤。素来骄傲跋扈惯了的人，就是安阳长公主见了她都要叫一声姐姐，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般嘲笑！ 6夫人咬牙切齿的冷声道：“我看你是摆明了要与我6家为敌！” 秦宜宁眨了眨长睫，笑道：“世家的底蕴，从不在借势压人之上，而在于岁月沉淀下的雍容和练达，如你身边这一位便是如此。而你……自爱自尊，方可得爱戴和尊重，可不是靠嗓门高加恐吓得来的。” 6夫人气的狠狠一拍桌子，愤然起身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被人玩够了的破烂，你不找个犄角旮旯的躲起来，还敢在外头走动，既是个脏货色，就别外面丢人现眼，平白的惹人讨厌！” 秦宜宁目光微寒。 小满和小雪二人已站在了秦宜宁面前。寄云和冰糖也都怒目而视，仿佛只要秦宜宁一句话，他们就能将6夫人撕了喂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谁料想开口的却是那青年。 “环堂妹，你过分了。还不给这位姑娘道歉！” 6夫人一愣，随即惊愕的看向那青年，不可置信的道：“衡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帮着外人！” 6衡站起身，他高瘦的身形和不怒而威的气势，只一眼扫去，就将6夫人压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质问来。 她怎么忘了，6衡不是她的亲哥哥，而是宗族中的堂哥，算起来，就是她家也只是6家旁支之中的一支，6衡却是6家本家长房的嫡次子，她亲大哥见了6衡也是要恭敬讨好的。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6衡大呼小叫起来！ 瞪了一眼一旁看热闹的秦宜宁，若不是她故意刺激，她又怎会如此失态？ 6夫人越的恼恨起来。 6衡蹙眉道：“想不到你在外行事竟如此嚣张跋扈。方才这位姑娘的话说的不错，世家的底蕴素来不靠以强压人，你在外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将6家数百年的名声都糟蹋光？你父兄也不知管管你，就由得你胡来，还敢颠倒黑白诓我过来。” 6衡就连数落人，声音都是优雅温和的，不见他拔高声音，也不见他加快语，可能距离稍远一点的根本就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可他不怒而威的气势，愣是让6夫人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衡二哥莫气，是我鲁莽了。”6夫人难得的低了头。 6衡便看向了秦宜宁，不留神对上秦宜宁的如水的目光，6衡竟眼睫微闪的垂下眼，似乎又觉得躲避视线的行为不妥，又迅抬眸看来，对秦宜宁微微一笑，转而对6夫人道： “你要道歉的可不是我，而是被你辱骂的这位姑娘。” 6夫人闻言，面色立时紫涨起来，不可置信的道：“衡二哥，你，你竟让我对这个贱人道歉？你可知道她是谁？她就是那个一进京就勾上了忠顺亲王，被带去王府承欢数日的秦氏！” 秦宜宁真想问候6夫人全家，若是依着她以前的脾气，早就去一巴掌轮上去了。 可这里不是她家，在外面这样行事会遭人非议，难免不给父亲惹麻烦，秦家又根基未稳，她也只能忍耐着不要作。 倒是6衡比她更加愤怒，沉声道：“你这谈吐……罢了，你先给秦小姐道歉，回头我再与你父兄说。” 竟是不容置疑的下了命令，且还要去找6夫人的父兄！ 6夫人的脸色紫涨，又是羞又是恨的瞪着秦宜宁，唇角翕动着，半晌才挤出一句：“对不住。” 秦宜宁微微一笑，只道：“不敢当。”又转而对6衡福了福，便带着人转身回了楼上。 看着秦宜宁纤柔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6衡才收回方才不自禁追随她的视线。不禁有些惊愕自己的失态。 他竟也有对一个女子一见就有好感的时候，眼睛竟不敢与她坦然的对视，却还盯着人家的身影看…… 6衡啊6衡！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6衡转身往外走去。 见6夫人并未跟上，便沉声道：“怎么，还不走？” 6夫人不敢不听从，只好狠狠的一跺脚，带着婢女出了酒楼。本想着今日有6衡坐镇，能狠狠挫一挫秦宜宁的气焰，想不到吃亏的竟然是自己！ 秦宜宁与廖太太坐在三楼临窗的位置，从窗缝看到6家的马车渐渐驶远。 廖太太道：“盟主有所不知，那位衡二爷可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出身于6门世家本家长房，是家中嫡次子，别看他今年才刚二十六，可在商圈之中他早十年前就扬了名了。不是靠的家族势力，而是匿名白手起家，直到生意做大了才告知所有人他是6家的子孙。” 秦宜宁点点头，道，“看来是个手腕高明之人。像6家这样有底蕴的大世家，自然培养的出惊才绝艳之人。” “可不是么。刚才那个6夫人其实一开始也不这样。她虽然出身旁支，可也是正儿八经嫡出小姐，只不过早年今上带着农民军起义时曾与6门世家合作，为了巩固关系，今上手下的一员干将就与6家旁支的小姐结了亲，便是米将军和这位6翠环小姐了。 “这6小姐容貌出众，又自恃身份，自然看不上草莽出身又容貌平常的大老粗了。时间久了，她就开始养面，偏偏婚事是今上与6家长辈定下来的，那个米将军对6小姐还颇为喜欢，一来二去，米将军也就殒命了。” 秦宜宁听着廖太太的解释，笑着点点头，道：“看来咱们青天盟的情报系统还是不错的。” 廖太太闻言脸上一红，暗想盟主还真是记仇啊！赶忙讨好的笑道：“往后盟主要知道什么，尽管吩咐我便是了。” “如此，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