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 竹影迷乱行迹难寻,世外闲乐美酒迷心
“呵,能耐不小啊,这都能找来?!” 大山对那几十号人道。 “你快快束手就擒!若是再有反抗,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对,对,被乱箭穿心可不太好受哦!” “你别想着还有帮手!你那一群小弟已经被我们的分兵引开,正在数十里外捉迷藏玩呢!” “嘿嘿,快些跟我们回去,保住小命,我们又拿了赏钱,何乐而不为呢?” “……” 别说大山了,连七子都听得头痛, “你们,你们倒是过来抓我们啊,只待在那边言语又能起什么用处?” 那些人互看一眼,好容易才有人迈出一步,众人这才分散开包围过来。大山一点也不担心,抬头看看天空,那黑竹枝叶繁茂,挡住了大部分天空,即便是正午时分,看上去也似快要日落一般。他伸出手指,扯下一根竹枝,摇头道, “哎,快下雨了!你们啊,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雨才是!我可不是吓唬你们,在这黑竹林中,若是没个防风挡雨的去处,即便没遇上恶狼猛虎,也只需一夜小雨,便能将个活人折磨疯掉!” 那些人眼中只有利益,哪里听得进去!继续慢慢围攻过来。大山叹了口气,道,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哦!若是不听话,那遭罪的可是自己!好啦,好啦,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要真有本事,那就来一齐跟来!” 大山示意七子离开,二人绕着黑竹飞速跑远。这黑竹极多,射来的飞箭最多也只钉到那黑竹之上,哪里能够伤得到人!众人大怒,疯狂跟在后边奔逃!可大山七子跑得极快,再加上这黑竹极多,光线也十分昏暗,转过几个弯去,便再不见人影。这群人哇哇叫骂,想要激大山出来,可直到把嗓子都喊破,也没人理会他们! 大山七子已然奔出老远,身后的叫喊之声,也一点无法听到了。大山停下脚步,慢慢往前走,七子气喘吁吁问道, “大山哥,你对这儿倒是挺熟悉啊!他们好笨,这都能跟丢!” 大山笑道, “七子,你可别小看这儿,他们进了那片竹林,要想出去,可不太容易哦!” 七子又问, “咦,那片黑竹林又有什么讲究呢?” 大山回道, “进来容易出去难,以后再跟你慢慢说来。反正现在没人来打扰了,咱们慢慢过去,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七子点点头道, “竟然藏得这么深,他倒不怕寂寞!” 大山笑笑, “里边倒是不太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继续往竹林深入行去,这一路皆是黑竹,又无路可寻,在七子看来,各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如何分得清楚东南西北!可大山偏偏能寻到出路,让他不得不服! 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大山果然说的不假,这雨一来,就冷得不像样子!七子看这天色变暗,乌云就似生在竹尖,异常恐怖!七子正要问话,耳中却听到悉悉索索之声,他寻声望去,在那黑竹之间见得一股细细水流, “大山哥!那儿竟然有条溪水!” 七子跑了过去,抄起溪中清水洗了一把脸,招手让大山过去。大山来到近前,整理了一下面具,笑道, “看来天黑之前能到了!” 七子明白,那地方只怕就在水畔,沿着溪水行进,应该不太远了。二人沿溪上行,进入一个数十丈宽的峡谷之中,峡谷之中有些不太一样,因为这儿并不全是黑竹,也正因为如此,这儿亮堂了不少,让人身心愉悦起来。峡谷之中有一小湖,如明镜一般,平静至极,那溪水便是从这小湖一侧缓缓流出而形成。湖水碧绿一片,充满生机,湖边垂柳两行,皆努力去与湖水作亲密接触。几只白鹤浮在水面,不时发出求偶之声,也不知是不是这美景让它们也忘却了春秋冬夏。七子见这情景,忍不住惊叹, “这黑竹林中死气沉沉,没想林中还有这等好去处!这天地之间,果真奇景繁多啊!” 大山笑道, “咱们这就到了!” 七子已经瞅见一个精致小屋,它立在水边,有一小半延伸到了湖水之中。 “大山哥,住在这儿,心情也会好上许多!我猜他定是个白发老翁,厌倦了尘世喧嚣,这才隐居在此,不是知与不是?!” 大山道, “也不知道死没死,先过去看看吧!” 二人走近那水边小屋,还未近到屋前,就听到有两人对话。七子仔细辨别,那二人年岁应该都不小,但也定然不大,兴许有个五六十岁吧。 “下定离手,可不准悔棋哦!” “谁悔棋,谁悔棋?刚才是我手抖了一下,棋子自己落下去的,哪里是我悔棋!” “臭德性!几十年了,还是一个样,哎,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还不是你那酒害得!喝得太多,现如今一日不喝,手便抖得厉害!” “呵呵,又怪起我来不是!若非你总是贪杯,又哪里会有此事!” “咦,我的棋子怎么少了一颗!” “怎么可能少了!明明就是这样!” “不对不对,就是少了一颗!” “好好,你这无赖,哎!算了算了,让你一颗又何妨!” “你这话怎么说的,明明是少了一颗,怎么又让我来着!” “好好,你继续下继续下,我不说了不说了!” “……” 二人应该正在下棋,一人耍些小聪明,另一人却也不太在乎。七子心想,莫非这里只是二人居住,闲来无事之时,便下上一盘,以消此间寂寞? 大山上去推门,门未关紧,门应声而开,里边二人大惊,齐声喝道, “是谁,是谁!” 大山笑道, “是来讨酒喝的!” 七子也进到屋内,一进门来,便见到那两人。皆是头发花白,但精神都还不错。一人脸上有些变形,不知是何缘由,他一见大山,食指在胸前上下比划好一阵,口中又咦了数几十下,方才听到说话, “你,你小子怎么会来,哎呀,真是稀客稀客!” 另一人眯嘴微笑,嘟嘴道, “那边有竹凳,自己取来坐,待我们先把这棋下完!” 二人又接着下棋。大山取了两条竹登,递给七子一只,二人围到椅桌边上,看他二人下来。七子注意这屋,虽不宽敞,但应付二人起居也是没甚问题。屋内有两个小小隔间,一东一西,看上去是后来分隔开来,隔间有门,没有关严。整个小屋全是由黑竹制成,但这黑竹内部也并非全黑,经过打磨之后,看上去,也没让人有不适之感。有几处小窗,做得十分精巧!正面朝向小湖的那边还有扇门,只是现在没有打开,不能得见外边景致。七子心想,打开那门,把脚泡到水中,看这外边风景,真是惬意得很啊! 正思索间,那二人对弈已然结束。脸上变形那人虽然输了,却是兴奋得很, “嗬哟,你这脸!这次又从哪里过来?” 大山看着他,笑道, “你还认得出来,那还不算太糟糕!我可是听了一会儿了,你这臭棋篓子,这般耍赖都不是对手!哎,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师傅!” 那人笑道, “只是消磨时间嘛,那么认真干嘛!” 大山道, “哦,对,我正好去你家看过,嗯,他们过得都不错,比你在时强!” 那人笑道,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七子满脸疑惑看着二人,他们一齐去过他家?他一时也猜想不出此人身份!大山看七子迷茫,对他道, “七子,你应该有些印象的,我讲了那许多故事,难道就没能对上号的?” 七子想了想,摇摇头,大山也不卖关子,说道, “就是那丽水镇肖家老爷子嘛!” 七子哎呀一声,惊道, “哎呀,我怎么没想起他来,不对过于肖家,我也只对二小姐和小公子印象深刻!” 那肖老爷笑道, “我住在这儿,不用操心这操心那,似乎也年轻了不少啊!” 大山道, “倒是开朗了不少!难道不想回去抱抱孙女儿?可爱得很哟!” 肖老爷道, “这不是每日下棋,一点空都抽不出来嘛!” 大山笑道, “这解释倒是新鲜。不过也是,既然选择避世而居,就要有这觉悟!再说,你回去了,那怎么对得起叶叔!” 七子心道,原来这另一人姓叶,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处隐居。 肖老爷伸了伸腰,又道, “住在这儿心情舒畅,一点不想外边繁乱人世!更何况还有这酒,啧啧,真是百喝不厌!” 大山回他, “嗯,酒是好酒,不过每日都喝,难道喝不烦么?” 肖老爷回道, “怎么可能喝烦,我现在一日不喝啊,那都提不起筷子!哎,这叶老哥真是磨折人啊!” 这叶姓之人听肖老爷这般说话,也是摇头轻叹, “哎,我这酒啊,都不够喝了!” 大山笑问, “我这来得不巧,竟是一口都喝不上?” 叶叔大笑起来, “还有不少呢!咱们这就去取来!让你这小友看住这肖老头,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大山笑道, “七子,你把肖老爷看住了,我跟叶叔去去就来!” 七子看那叶叔抱上两个空坛出了门去,大山朝他使了使眼色,也出门跟了上去。七子知道他们不想肖老爷发现藏酒之处,于是照大山说的办了。肖老爷正要钻出门,却被七子拦下,他没力反击,只好回去坐下,满不情愿的把玩棋子。 大山和叶叔去了好久方才回来,还未进门,七子便闻到了酒香,这酒带着竹香,浓烈非常,闻上一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肖家老爷早安奈不住,趴到门口将二人迎了进来。他太心急,碰到酒坛,洒了一口出来,叶叔喝道, “猴急个什么劲!起开!” 肖家老爷也不恼,趴在地上,把那洒落的小酒吸入口中。大山踢了他屁股一下,道, “这么些年没见,你怎变得这般馋了!” 肖老爷笑道, “你若天天喝酒,那也会养不少馋虫的呀!” 大山笑道, “别趴着了,赶紧拿碗来呀!” 肖老爷取了碗来,摆成一排,大山倒酒,这酒十分听话,一滴也未洒出。肖老爷给各人端到眼前,笑嘻嘻道, “啧啧,真好真好!这位小兄弟,你还没喝过这酒吧,快来尝尝!我呀,真是百喝不厌呢!” 说完,他喝入半口,却只是包在口中品味,好长时间方才咽下,然后长长舒一口气,这口气中竹香扑鼻,酒味清爽,他大呼过瘾,又抿入一口,闭起眼,把头左右摇晃起来。 七子看他模样十分好笑,他听大山说过,肖老爷曾请他喝过竹叶青,前后联系起来,应当就是这酒了!他喝了一口,果然竹香浓郁至极,酒味温润如玉,美的不像样子!七子不由叹道, “哎呀,这就是那竹叶青么?!” 肖老爷有点好奇, “咦,你也听过?是这小子跟你说的吧!” 七子点头道, “这酒听过几次,不过真没想到这竹香竟然如此浓郁。” 肖老爷嘿嘿轻笑,又道, “多少人用竹作器物酿酒,可却很少有这么浓的!这啊,全靠这黑竹了!” 叶叔哼了一声, “还有酿酒人的手艺呢?!” 肖老爷笑嘻嘻补充道, “对,对,还要看那酿酒人是否用心啦!咱们再说那黑竹,虽然较青竹丑了许多,但那只是外表,内在却是纯白无暇!” 肖老爷取了一根新砍的黑竹过来,递给七子,七子观瞧一阵,果然不假,这竹臂极厚,雪白一片,与那外边黑绿皮囊对比鲜明。肖老爷又道, “这黑竹竹味更浓!在竹节之上取一小洞,把制成的好酒装入,密封严实,让它继续发酵。黑竹呢,继续生长,那破洞不久之后便能长全,如新出一般。要喝酒时,又在那竹节上破个口子,接出来就成了这竹叶青啦!” 七子点头道, “嗯,我也听闻过这等做法,不过黑竹如此奇特,用它制成的酒,想必也比普通竹子高上不少!” 叶叔十分高兴,看着大山七子,满眼欣慰,轻声说话, “今日这酒啊,已有将近四十年了!” 七子惊道, “竟然是老酒,难怪有这般味道!” 大山说道, “这酒比我岁数还大,若非叶叔藏得严实,那我们就没这口福了!” 肖老爷知道大山这是在调侃他,也不气恼,回道, “这好酒嘛,懂行的人喝就不算浪费嘛!” 大山笑道, “好好!那我再给你满上!” 大山给他倒满酒,肖老爷乐得合不拢嘴,大山打趣道, “这脸恢复得还可以嘛,也不那么难看!” 肖老爷先喝一口再说, “叶老哥也说不嫌弃我啦,哈哈,话说回来,我自己又看不见,好不好看真不关我的事啊!” 七子也笑了起来, “肖老爷,你这生活态度不错哟!不过这酒多喝伤身,还得控制一下才好!” 七子还有些疑惑,继续说话, “对了,这酿酒需要粮食,这儿远离尘世,又从何入运来呢?” 肖老爷话多,马上回话道, “以往啊,是从外面买来,现如今,这后边百亩良田,嘿嘿,自给自足一点问题没有呀!” 七子张大了嘴,道, “竟有百亩良田!真是厉害啊!” 肖老爷道, “这黑竹无毒,但也极难生虫,也不知是何原因。这土虽然不够肥沃,但种上的谷物,也不长虫,虽然产量少,但仅我和叶老哥,又哪里吃得完,还不是作了酿酒之用!” 七子又问, “这么大一片黑竹林,只有二人,会不会太寂寞了?” 肖老爷道, “这每日有酒,日子就美满得很啦!捕鱼耕作,下棋唱曲,一样都不少,又怎么会寂寞!” 叶叔也是微笑点头,和大山单独喝了一个。 “哎,虽然远离尘世,但一见你这脸啊,可又多了些牵挂了!” 大山笑道, “我这没甚大事,只不过,你想问的,我却也答不上来。凡事往好的一面想,那也就都好了!” 叶叔淡定笑笑, “说得不错,不去管他,本就离世仙,哪管尘世人。” 大山道, “我们这次也是顺道过来,外边还不少人等着,所以也不好让人等得太久!” 叶叔回道, “多几日也不行?” 大山道, “若是有酒有肉,待个半月倒也无妨!” 肖老爷取来下酒菜,七子看是些小虾,被酥得金黄,取几条放入嘴中,脆生得刚好,用它下酒,那再好不过。几人一齐说笑,喝酒吃虾,世间大乐,便是这般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这般,没有一人前来打扰。七子每日跟着两个老头钓鱼钓虾,在这小湖四周的山野田地闲转,倒也不敢走远。听说两老头夏日还会在湖中游水划船,冬日湖水冻结,还能在上边滑冰。哎,谁说这远离尘世便无趣得很?!看他们这日子过得,真似仙人一般! 半月转眼就过去,临走这夜,竟然下起了大雪,这黑竹林也整个换了副面容。雪太厚,把那竹子压弯,不时雪落,那黑竹又挺身而立,发出嘭嘭之音,四面陆续有这响动,倒似奏乐一般。 二老相留,大山却执意要走。没办法,肖老爷也只好收拾了酒肉给大山带上,大山接了过来,带着七子踏雪而行。两老头目送二人入了竹林深处,这才慢慢回走。 地面雪还不多,因此还算好走,二人行了半日,竟然发现一间竹屋,走到门前一看,里边歪歪斜斜躺了十来个人!七子细看,那些人瘦脱了相,一见大山七子,便要围拢过来,不过他们饿得很了,连起身都费劲,又哪里能威胁到二人。 七子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原来是你们啊!我还以为是些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