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去九幽】
琴弦一动，琴声立起。 就如那一圈圈波荡开的涟漪一样，曼妙的琴声也从那涟漪里飘荡了开来，涌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听到那真实的乐章在耳朵里深入，每个人再去看那波动的泉水的涟漪，才有些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陈重，真的在用泉水弹琴。 以水奏曲。 这真的是很高妙了，已经完全可以媲美方知命借月作画的奇想了。 月墨水弦，今夜的这一场寿礼大战，日后注定要成为一场佳话。 大家想到这里，也都是有些尴尬，因为之前他们都觉得陈重不行，只是在装腔作势，没想到他的是有真本领的。 转身就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方知命此刻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没有了刚刚那种洒然写意了，只因陈重的这一手以水作弦，太过出人意料了。 在气势，创意，奇想上，已经完全不弱于他了。 胜负，好像又变得难分了。 不远处好像已经退出了主战场的白鲸落在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因他而起的乱战，他在盯着陈重看，看到他以水作弦，不断拨弄着水花，眼眸里闪现出几丝欣赏之色，同时又要一些别的意味深沉的光闪过。 陈重，已经把局面翻转了过来。 赵空达有些做梦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他忽然有些羞愧，因为他实在是有些不坚定，他已经跟着陈重不短的日子了，这样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但是几乎每一次，他都不会看好陈重。 但是陈重每一次，都能狠狠地打他的脸。 大人，真厉害啊。 赵空达忍不住想，以后，可不能再随笔怀疑大人了。 宁断和宁偏就好很多，他们是一副果然，还有后手的模样。 陈重，真的是一个永远可以给人惊喜的人。 陈重自己却是无比淡然的模样，一如他白天在命试第一轮，轻描淡写地连破十三关时候的模样。 仿佛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他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他现在在用水弹琴，却没有半点压力，很自然，随意。 只因，他已经暂时控制住了这一潭水。 或者说，他是控制住了这个命物。 没错，他是用《命物初解》里的手法，暂时把泉水这个命物，掌握在了自己手里，所以可以用水来奏曲。 这其实从根本上，和方知命用命格操控月光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就现在来说，他和方知命还是平手。 然而，陈重自然不可能想和方知命平手的。 既然已经出手了，那么，就一定要赢才行。 一路走来，不断的胜利，无论是生死搏杀，还是命术之争，都给了陈重绝大的自信，以及骄傲。 他想要争胜。 这是很正常的，也是每一个真正的强者应该去做的事情。 现在，不过才是刚刚开始罢了。 陈重在心里这么说着，已经从一只手，变成了两只手，他双手都放在了水面上，开始双手拨弦。 乐曲从最开始的淙淙流淌，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大家到现在，其实都没有听出来陈重到底弹得是哪一首曲子，只是觉得泉水淙淙，化作琴声，很美妙。 但是，也就是美妙，是竹之声。 至于说陈重之前说的肉之声，还没有听到。 难道说，陈重真的打算唱一曲？ 大家看着陈重忽然变得极其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这样想。 陈重却没有开口，他只是继续将曲子催到了更快，更高的地步。 如果说本来曲子是一池春水，在缓缓流淌，那么现在，整个曲子就是万马奔腾，在轰隆作响。 这究竟是什么曲子？ 很多人在这样激烈的节奏了，都是心脏狂跳，有些热不住热血渐起。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曲子，而是陈重临时，依靠着他从前身那里得来的天赋，在即兴发挥。 又或者，是陈风霁在天之灵听到了陈重对他的话，在拼命努力着，和天斗。 曲子在到达了最高处，已经有些往而不复的时候，猛然，又立刻变得极其低沉起来。 低沉的可怕，就像是从九天一下子到了九幽，那种瞬间的落差感，让每个人的心脏都有些受不了。 同时，他们感觉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因为，很冷。 真的很冷。 之前的曲子是春水，很暖，在一寸寸捋着每个人的皮肤，眉目。 现在的曲子就是冰，是冬风，在不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而且，随着曲子渐渐的深入，大家发现那种冷，在不断地深入骨髓里，一点一点，仿佛虫子一样啃噬着每个人的骨头，血管。 痛。 猛然间，就是痛在每个人的身体上产生。 “啊……”有人忍不住低吼了出声。 但是痛，只是开始而已。 音还在朝着更低的方向而去。 仿佛是陈重，就像是一个向导，在前方带路，在带着大家进入到真正的九幽之下。 人们一起经过了弱水。 感觉到真实的水，好像在身上漫过，每个人都湿透了一样。 其实，不是水，是汗，冷汗。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分得清这些了，只觉得，陈重的曲子，仿佛有魔力，已经让他们彻底忘记了真实和虚幻的区别。 只是跟着曲子一起，不断地，不断地，往下沉去。 陈重其实并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是那来自天才的灵魂的本能，在运用着他的每一份力量，特质，在进行着激情的创作。 在琴声幽幽的那一刻。 他的人怨和鬼泣之力就已经开始发动，同时，他的精神化命力也被运用到了琴声之上，镜花也在悄无声息之中开放。 所有的，有关于幻梦，虚迷，混乱，复杂，痛苦，愤怒，怨怼的东西，都被融合进了琴声里，一起传递给了全场的所有人。 借着那荡漾开去的水花。 从这里，陈重已经在开始超越方知命。 就像是方知命最后一笔让神女飞升，画龙点睛。 陈重的曲声在这里，也是画龙点睛，只是不是飞升，而是去往无间的地狱。 就连方知命，都是忍不住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