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自己的路
“戴笠!一定是他!” 耿朝忠几乎想不到还有哪一个人有如此的能力和手腕。 复兴社里虽然人才济济,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特务,他们的分工其实很明确。比如贺忠寒虽然位高权重,却并不热衷于一线行动工作,而是极力为复兴社打下思想基础和运作意识形态。 至于负责一线特务工作的,只有邱开基和戴笠! 上次邱开基派了曲乐恒来东北,戴笠却并没有派人前来,那么这回动手的,是戴笠这一派人马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更何况,耿朝忠清晰的知道,31年后正是戴笠在华北和东北的一系列卓有成效的谍报工作,才赢得了蒋校长的欢心。 耿朝忠的心里不停的打着算盘。 邱开基官至中将,后来前往台湾,得以善终。而戴笠虽然一时风光无俩,但最终却落得个机撞岱山的下场。 是帮邱开基抑制戴笠的发展,还是对戴笠加以帮助,转投戴笠阵营? 耿朝忠皱起了眉头,实在难下决断。 邱开基为人宽厚,戴笠则心狠手辣,在邱开基手下干活无疑要比戴笠手下自在的多。但另一方面,从前途方面来说,似乎只有跟着戴笠,才能让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 不过,自己在戴笠手下能一直活到执掌大权的那一天吗? 耿朝忠完全没有把握。 戴笠主掌的军统,在抗战中的死亡率高达95%,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 如果跟着邱开基,应该会好很多。 至少,不会像戴笠那么热衷权力,不顾手下死活。 要命还是要权,这是个问题。 耿朝忠皱着眉头在地上打转,还是下不了决心。 小易和辛海生也都看在眼里,他们不明白耿朝忠为什么如此纠结,不就是被对方先杀了一个目标嘛!北川的名单上目标多的是,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小易仔细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 “海生,我们好像遇到对手了。” 小易提醒旁边懵懵懂懂的辛海生。 “什么对手。。“海生依然一脸懵逼。 “笨死了!当然是和我们抢功劳的对手了!他们杀的多,我们自然就杀的少了!“小易似乎找到了耿朝忠纠结的原因。 辛海生一听,也不多言,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小易有点纳闷,赶紧一把拉住海生。 “我去跟跟另外几个鬼子,找机会把他们干掉!绝对不能让老大被人超过了!” 海生斩钉截铁的说。 “好了好了,”耿朝忠被这俩活宝整的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有几分感动,伸出手拦住海生,吩咐道: “我愁的不是杀的人多人少的问题,你们别瞎猜了。现在给我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我想通了,自然会给你们安排任务,听明白了吗?!” “是,老大!” 小易拉着海生出了屋子。 等两人出去,耿朝忠也站了起来,打算出去散散心。 出了门,沿着一条小路,慢慢的往前走。 这是他碰到的第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其实最早的时候,耿朝忠并没有想的太复杂,加入复兴社,自然是跟着戴笠干,这没说的。 但是自从从席一鸣那里知道了自己被徐恩曾连续两次当炮灰的事情以后,耿朝忠的心态就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事情如果不想,还没什么,但是只要一回想,真的是越想越怕! 在济南那次,要不是自己提前穿了避弹衣,那就是妥妥的死鬼了! 来东北这次,要不是自己长了个心眼,提前派北川过来打前站,并且没有任何的动静,估计也已经死的妥妥的了! 即使是徐恩曾,都如此的老奸巨猾心狠手辣,那么比徐恩曾更奸猾十倍,狠毒十倍的戴雨农呢?! 自己真的能在戴笠的手下如鱼得水吗?! 会不会,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自己这个从党调科过来的小子,就会成为戴笠第一个牺牲的对象? 自己还能保证像在徐恩曾手下那样的好运气吗?! 耿朝忠突然又想起了曲乐恒那温暖的笑容。 平时和曲乐恒一起喝喝酒,有任务出出任务,倒也不错。 不如,还是跟邱开基吧! 耿朝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准备往回走,这才发现,刚才走过去的,是一条岔路口。 一条向南,一条向北。 但是,自己却不在任何一条路上。 刚才一直低着头走路,没注意到,自己竟然从岔路口的中间走了过去,硬生生的在一个“人”字中间,又走了个“1”字! 耿朝忠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纠结了这么久,是否说明,自己的潜意识里,根本哪条路都不想选! 是啊! 自己为什么非要从两条路中间选一条呢! 鲁迅先生说过: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军统里既然有邱开基,有戴笠,以后还会有郑介民,毛人凤,那么为什么不能有他耿朝忠?!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纠结,没有路,自己就硬生生的趟一条路出来! 耿朝忠的眼里顿时豁然开朗,他轻快的迈开步伐,走在这条从没有人走过的路上,脚下虽然有石头,有杂草,甚至还有坑,但是,这条路两边的风景,真他妈的漂亮! ........ 王天木的这次行动后,奉天满铁附属地里,早川仟吉的办公室安静了好久。 “怎么会是在沙柳堡?” 早川仟吉百思不得其解。 7月24日,刚刚在奉天发生了桥本被杀案,紧跟着在7月25号,就在奉天北郊的沙柳堡发生了山崎被杀案。 这两项案件发生的时间如此的接近,让早川仟吉的心中疑窦丛生,他严重怀疑作案的是同一批人。 但是,现场勘察又表明,两起案件的风格却大相径庭。奉天的凶手案是盯梢后立即远扬,财物分毫未动。 而沙柳堡的凶杀案,凶手在绑架山崎之后,甚至有时间并且非常冷血的洗劫了山崎的财物。 显然,这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一个只杀人,目的性很明确,另外一个是杀人劫财,目的不好判断。 按照一个多月前复兴社在奉天搞的那针对日本商人的五六起谋杀案来看,前者应该是复兴社的风格:只杀人,不劫财。 后者,则更像是当地山匪胡子的风格,倒不太像是复兴社所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杀手在奉天杀了人之后,趁着特高课没有反应过来,立即出城,在沙柳堡迅速制造了第二起谋杀。 早川的脑袋越来越大,这两个月来,连续发生七八起针对日本商人的谋杀案,并且都是发生在奉天附近,这让早川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虽然一个月前破获了几起案子,两名凶手伏诛,但是对早川来说,远远不够,帝国要的是奉天和满铁附属地的稳定,要的是不再发生此类恶性事件,至于你抓没抓到人,却不在关东厅的考虑范围之内。 早川仟吉一边思考,一边默念阳明先生的“动心忍性”四字真言,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案件分析上面。 就在早川仟吉谋杀脑细胞的时候,手下一名少佐走了进来。 “报告,我们得到消息,辽阳一带,发生日本商人遇刺事件!死者是我们特高课的暗谍,刚在奉天执行完任务回到辽阳休息!” 早川仟吉闻言嘴唇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又传来了声音。 “报告!” 这名少佐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走进了早川仟吉的办公室。 “报告,得到密报,奉天北面的铁岭,一名铁矿商人遇害!身上财产全部被洗劫!” “八嘎!” 一道白光闪过,早川面前的案几瞬间一分为二! 早川手里拿着闪亮的军刀,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一向自诩脾气极好,涵养极佳,最能动心忍性奉天特高课魁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是7月26日,从昨天上午的桥本,今天上午的山崎,然而晚上还没过完,又有两名日本商人被害! 短短两天,四名日本商人喋血满洲! 早川已经出离愤怒了! 他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看看身边两个瑟瑟发抖的少佐,大喝道: “滚出去!~” 两名少佐屁滚尿流的走了出去。 早川手中军刀又是一挥,墙上的军用地图又一分为二,落在了地上。 不过,早川终于也抑制住了胸中的怒火,开始仔细的盯着眼前的地图。 奉天北郊到铁岭,这是一路向北,凶手全都是杀人劫财。 奉天满铁附属地到辽阳,这是一路向南,凶手只杀人,没有抢劫。 很明显,两组人,一路向南,一路向北! 那么,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呢? 辽阳再往南是鞍山,铁岭再往北是清河! 早川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地图的两侧,紧接着,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鞍山铁路局吗?我是奉天满铁的早川。” ....... 与此同时,辽阳开往奉天的火车上,北川正趴在火车的小桌子上打盹——小易和海生去奉天执行任务的同时,北川也赶往辽阳,去刺杀一个从奉天赶回辽阳的日本间谍。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在奉天的北面,沙柳堡一直往北的铁岭,也发生了一起命案。而四名凶手,王天木,萧洒,陈志平和邹正,也正坐在从铁岭赶回奉天的火车上。 “老大,干嘛不从铁岭继续往下干,一直干到清河,昌图,四平,长春哈尔滨?” 萧洒这个小白脸,两条大长腿搭在桌子上,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 “行啊,过了哈尔滨,咱们再干到绥化,接着干翻大兴安岭,一路干到莫斯科怎么样?!” 王天木难得的在脑袋上戴了个草帽,没好气的说。 萧洒哈哈笑了几声,说道: “毛子太穷,干了也没油水,不如这日本人,一个个肥的流油。” 说到“日本人”三个字的时候,萧洒压低了声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萧洒是北平人,跟了王天木很久很久,是十人团里王天木最要好的兄弟,萧洒也是他的化名。十人团里,很多人都用化名,比如冷欣,邹正。不过叫着叫着大家都习惯了,也早就忘了自己的真名。 “我们就是给日本人一种错觉,让他觉得我们是一群山匪,杀人劫财后沿着铁路往大兴安岭跑,实际上我们偷偷跑回奉天,好好过几天舒服日子!” 王天木脸上露着得意的笑。 这回的操作,一切都是模仿了东北胡子的风格,自己是东北人,以前当兵的时候没少剿匪,那帮胡子的行事风格他清楚的很。这也是早就制定好的计划,比如这回在铁岭杀的那个日本商人,根本就不是情报名单上的间谍,只是王天木为了混淆视听,制造混论的牺牲品。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个日本商人太有钱了! 这么两趟,足足搞了三万块大洋,足够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好几个月了。不过王天木并没有打算给兄弟们留多少。 有时候,给的钱多了,容易把手下的胃口养刁。 王天木深知这一点,比如自己以前在东北当兵时候的管带吴俊升,就从来不让手下吃饱,但隔三岔五的总会给点好处,手下所有的兵都服服帖帖的。 “大哥,这回我们一炮打响,也算是立了大功。不过比起曲乐恒那边,还差了点,他可是杀了六个日本商人,还搞死几个日本特务。咱们现在还是比不了啊!戴大哥的意思,还是让咱们超过曲乐恒,为他挣点脸面。” 邹正看王天木的脸色,不由的多说了几句。 “曲乐恒是杀的多,可也死了两个弟兄!我可不想那么干,我宁愿没啥功劳,也得让大家平平安安的回去!” 王天木一摆手,一口打断了邹正的话,想了想,又说道: “再说了,曲乐恒那是呆了半年多才杀了这么多,我们才来几天?所以,别着急,跟日本人耗着,慢慢玩儿。现在我们是趁他不备打两闷棍,再想得手,那可得多下功夫喽!” “对,王大哥说的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就不信鬼子能一直那么小心!”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志平也补了一句。 “嗯,小陈说的不错!”王天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