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图穷匕见
原本韩太后的旨意让秦霖和秦震去修缮韩皇后的陵墓,并处置一些相关事宜,虽然不许两人再入宫,却并没有严令不许两人晚上回城歇歇,看望看望妻儿。八一?中??文网? 现在,韩太后又追了一道旨意,让秦震立刻赶往皇陵,日夜赶工来修缮韩皇后的陵墓。 先是将乾清宫封锁起来,然后用借口让秦霖和秦震出宫,去了皇陵,如今,又让秦震必须昼夜不停地修缮韩皇后的陵墓,而且没有韩太后的旨意不能回城。 任是谁都能看的出来。 韩太后要修缮韩皇后的陵墓是假,要将秦震困在皇陵是真。 而韩太后这样一步步紧逼,只代表了一件事:隆庆帝的情况一定是进一步恶化了,否则韩太后不会派人来颁这道旨意。 秦震自然不想走。 他和纪晓棠交换了一个眼色,纪晓棠微微颔。两人都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疾驰宫中,无论如何要见到隆庆帝。 这次来安王府宣纸的中官并不是纪晓棠和秦震所熟悉的,然而这还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随同这个中官一同前来的,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不过,就是这些禁军,估量着王府现有的力量,应该差不多可以应付了。 只是,还没等秦震说话,外面就有小厮飞快地跑了进来。 “启禀王爷、王妃,不好了……”小厮一脸惶急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秦震皱眉,连忙问道。 纪晓棠慢慢看向门外,心中就隐隐有了某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厮还没将话说全,就听得外面靴子声响,片刻的工夫,就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阿佑!”纪晓棠和秦震齐声惊道。 来人正是祁佑年。 祁佑年穿了全副的铠甲,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进屋。 祁佑年并不是一个人来了,这会工夫。秦震和纪晓棠已经听到外面非常整齐的脚步声,至少有一队人马已经长~驱~直~入安王府,就守在了院子里。 这还是院子里的情形,谁知道府们外又是怎样呢! 那传旨的中官看见了祁佑年。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神色。他小跑着到了祁佑年的跟前,向祁佑年行礼。 “镇国公可来了,小的给您请安。”在祁佑年的跟前,这中官竟全然没有传旨太监的矜持,对祁佑年巴结极了。 祁佑年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进屋。 “请王爷这就启程吧。”祁佑年走到秦震跟前,冷声说道。 “阿佑……” 祁佑年微微侧转了身子,冲着禁宫的方向抱拳:“夜深了,外面难免有些宵小滋事。奉太后旨意,护送王爷出京前往皇陵。王爷若有所吩咐,我带了有皇城军在外面。” 祁佑年这是奉了韩太后的旨意来的,是担心秦震不肯遵从韩太后的旨意离开,要强行让秦震离开京城。 说什么皇城军在外面听候秦震的吩咐,不过是在委婉地向秦震表明,这里不仅有皇宫禁军。他还带了皇城军来。秦震若试图反抗,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凭着王府现在的力量,要对付一队的禁军或许还可以,但若再加上皇城军的兵马……,如今的皇城军已经和以前的皇城军不可同日而语了。 祁佑年带回来的那一千精兵,大部分都充入了皇城军中。 安王府要对抗禁军和祁佑年麾下的皇城军,毕竟是血流成河不说,结果也非常的不乐观。 而且,祁佑年麾下还不仅仅有皇城军的兵马,谁知道城外的那五营兵马此刻到了哪里! 秦震笑了起来。 “阿佑……”纪晓棠上前走了一步。微微皱眉。 祁佑年的目光落在纪晓棠的脸上,神色顿时柔和了不少。 “……是奉太后的旨意行~事。肃王已经先王爷一步出城了。” 祁佑年这是在告诉秦震和纪晓棠,韩太后的旨意,并非只针对秦震一个人。而肃王秦霖已经屈服了。 秦震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秦震暗暗叹气,转过头来,握住了纪晓棠的手。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既然是太后的旨意,王爷就暂且去辛苦几天。我这里王爷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荧儿和煊儿的。”纪晓棠对秦震说道。 秦震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祁佑年。 “王爷尽管放心。晓棠这里,自然有我。”祁佑年立刻就说道。 秦震笑。 “有阿佑这句话,我放心的很。”秦震说的是真心话。 他这一离开京城,不知道京城里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等他再次回转的时候,如果他还能够活着回转,这京城中只怕已经是另有一番天地了。 可是只要祁佑年在,纪晓棠就不会有危险。 对于这一点,秦震是非常笃定的。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心情如何,就只有秦震自己知道了。 秦震有许多的话要跟纪晓棠说,然而祁佑年却并不容他这个工夫。 “我要见一见煊儿。”秦震对祁佑年说道。 祁佑年略微迟疑,才点了头。 煊儿在炕上睡的正香,秦震并没有惊醒煊儿,只是在煊儿的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就转身离开了。他转身的动作有些急,随即就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上,就在祁佑年的护送下出了王府。 秦震走了,来传旨的中官和禁军就撤走了,院子里的皇城军也跟着祁佑年一同离去。 但是纪晓棠很快就知道,安王府门外还有皇城军在巡逻。 皇城军夜间巡逻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一次派出这些兵马,就在安王府门前徘徊,却还是第一次。 纪晓棠知道,皇城军这是将她的安王府给围了起来。 知道了所有这一切,纪晓棠反而淡定了起来。此刻,她就是安王府的主心骨。安王府上下人等看纪晓棠如此,果然心中都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个不知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安王府静悄悄的。与往日无异。 转天,纪晓棠就跟什么事都没有生一样,带了秦荧入宫。 韩太后并没有出现在灵堂上。 纪晓棠看到了郑桂。 郑桂虽然涂了脂粉,却难掩眼下的一抹青黑。她主动上前来给纪晓棠说话。告诉纪晓棠,昨天夜里秦霖接到韩太后的旨意,连夜出城去了皇陵。 “……回来的本就晚,一身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吃上一口热饭,就被一道旨意给叫走了。……不仅禁军去了,还有镇国公的皇城军,真是好威风……”郑桂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奚落,然而却依旧遮掩不住她真正的情绪。 郑桂很不安,很焦躁,似乎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我们王爷也是一样。”纪晓棠告诉郑桂。 郑桂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了有些夸张的惊讶表情。 “原来太后平时那样心疼你,心疼安王爷,全都是作假的!”郑桂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轻轻地哼了一声。 郑桂左右瞧了瞧。 宫中服侍的人都被她们支了开去。这屋子里服侍的,都是两人最心腹的人。 “……心惊肉跳,总感觉要出事。晓棠,你害怕不害怕?” 纪晓棠点头。 “这些天,他们兄弟是不会回来了。晓棠,不如你带了煊儿和荧儿,就来肃王府,跟我和煜儿做个伴儿。咱们两府的人集合在一处,真的有什么事,也好应对是不是?”郑桂认真地看着纪晓棠。压低了声音说道。 “晓棠,并不是我不去安王府。肃王府地势比安王府要好一些,易守难攻。”郑桂的样子,对纪晓棠可以说是肝胆相照了。 纪晓棠轻叹。 “桂姐姐认为。我们还有行动的自由吗?” 郑桂看了一眼纪晓棠:“皇城军……镇国公……” 纪晓棠明白郑桂指的是什么。 “镇国公是太后册封的镇国公,也只忠于太后一个人,桂姐姐还没看明白吗?” 郑桂看着纪晓棠,目光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晓棠,你若信我,今天夜里三更。就带了煊儿和荧儿到王府的后门,我自有办法。晓棠,你是最明白的人。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有可能渡过难关,活过这一劫。” 纪晓棠垂下眼睑,半晌无言。 这一天,纪晓棠告了病,带着荧儿提前回了安王府。其实就是她不高病也没什么,韩太后根本就不见人影,命妇中只有她和郑桂的品级最贵,她要走,根本就没人管。 郑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是夜,纪晓棠在煕春堂上房和衣而卧。 她没有让荧儿、煊儿和七斤各自回房去睡,而是将三个孩子都留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此刻,三个孩子都睡的很香,纪晓棠却睁着眼睛,一丝睡意也无。 “王妃娘娘,起风了。”程嬷嬷进来,轻声对纪晓棠禀报道。 “几更天了?”纪晓棠问。 “马上就是三更。” 纪晓棠就从炕上坐起了身子。 “去传宋侧妃来。”纪晓棠吩咐道。 很快,宋新月就被人领了来。宋新月一身衣服穿的整整齐齐,脸上竟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纪晓棠就知道,宋新月也有了准备。 “王妃娘娘……”宋新月给纪晓棠行礼。 纪晓棠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宋新月起来。 “生了什么事,你应该也知道个大概,我就不多说了。我交代给你一个差事,你无论如何都要办好。” “请王妃吩咐。” “我将荧儿和七斤交给你,你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们。” “王妃?”宋新月惊讶地抬头。 “怎么?”纪晓棠微微挑眉。 “遵命。”宋新月立刻就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只要新月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伤了两个小郡主一分一毫。” “好。”纪晓棠满意地点头,随即就叫醒了秦荧。 其实她不用叫,秦荧已经醒了。和煊儿、七斤两个小娃不同,秦荧已经意识到家中就要生大事。纪晓棠和人说话,她就醒了。 现在,纪晓棠要让宋新月带她和七斤走。 秦荧不愿意。 “母妃,我陪着母妃。” 秦荧是真心的。舍不得纪晓棠,作为家中的长女,想要跟纪晓棠一同分担。 纪晓棠心中熨帖,轻轻地拍了拍秦荧的肩膀。 “荧儿听话。你跟着宋侧妃,替母妃照顾好七斤。” “母妃,我会照顾七斤,我还会照顾煊儿。母妃,不如。不如我们就去外祖家里吧。”秦荧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思考,给纪晓棠出主意。 她现在提到的外祖家,当然不是馨华堂,而是威武侯府。 威武侯府现在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纪晓棠笑了。 “荧儿放心,母妃和煊儿不会有事。只是……母妃担心照顾不过来你们三个,你是大姐,就替母妃分忧,照顾七斤好不好?” 纪晓棠这样说,秦荧想了想,就点了头。 “母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七斤妹妹。”秦荧向纪晓棠保证。 “母妃相信你。”纪晓棠就让人拿了秦荧和七斤的衣裳来。 宋新月亲手抱了七斤,又和秦荧一起给纪晓棠行礼,就要退出去。 七斤睡的很熟,到了宋新月的怀里也没有醒。 “母妃什么时候来接我和七斤?”临出门前,秦荧依依不舍地问纪晓棠。 纪晓棠想了想:“明天午时之前。” 不论即将生什么事情,明天午时之间都会尘埃落定。那个时候,她若是活着,自然会亲自来接秦荧和七斤。 如果她活不到那个时候,午时之前,他们一家子依旧会碰面。 妥当地打走了秦荧一行人。纪晓棠就吩咐程嬷嬷:“嬷嬷,帮我换衣服吧。” 等纪晓棠换妥了衣裳,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纪晓棠也不去理会,只去炕上抱了煊儿。 煊儿半睡半醒。眼睛也不愿意睁开,被纪晓棠抱进怀里,小家伙闻到母亲熟悉的气息,就撒娇地小声哼了两声,将头往纪晓棠的怀里拱了拱,又睡了。 纪晓棠心中软软的。就低下头来,在煊儿的头顶亲了一口。 突然,就听得咣当一声,随即就有冷风灌了进来。 原来是一扇窗户被风吹开了。 深秋季节,这夜间的风,已经颇有些寒意。 纪晓棠将煊儿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程嬷嬷则立刻出去关窗户。只是还没等程嬷嬷走到门口,那扇窗户就自己关上了。 窗户关上的同时,院子里突然亮了。 “镇国公求见王妃娘娘。”一个粗豪的声音在院子里喊道,随即就有脚步声到了台阶下。 “嬷嬷……”纪晓棠向程嬷嬷示意。 程嬷嬷就走到门前,将门略开了一些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又将门关了,回转来跟纪晓棠禀报:“……是镇国公。” 纪晓棠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平复下来,这才点了点头:“请问镇国公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 程嬷嬷就将话传了出去。 这次开口回答的并不是方才那个粗豪的声音,而是祁佑年本人。 “奉太后的旨意,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进宫说话。” “可有太后的手谕?”纪晓棠又问。 台阶下,祁佑年从袖子里取出手谕来,亲自走上台阶到了屋门口。 程嬷嬷打开门,将手谕接了过来,又转身回到屋内,将手谕给了纪晓棠。 纪晓棠低头观看,果然是韩太后亲笔所书,上面不仅用了韩太后的凤印,还用了玉玺。 “哎……”纪晓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韩太后这个时候打祁佑年来召她和煊儿进宫,只有一种解释。 隆庆帝驾崩了。 可宫里的钟并没有响。 韩太后这是打算秘不丧,借机清除异己,铺平她继续专权的路。 “太后娘娘正在宫中等候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请王妃娘娘和小世子立刻起驾。”祁佑年站在门口,又说了一句。 纪晓棠没有吭声。 “晓棠,我能进来说话吗?”祁佑年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也不再像刚才公事公办一般的那么冰冷。 “请镇国公进来说话吧。”纪晓棠吩咐程嬷嬷。 程嬷嬷打开门,将祁佑年迎了进来。 祁佑年一身戎装,甲胄鲜明。看见纪晓棠一身素服,穿戴的整整齐齐,祁佑年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晓棠……”祁佑年走到纪晓棠身边,刻意又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他看到煊儿还在纪晓棠的怀中睡着,显然不想惊了煊儿。 “阿佑,我和煊儿可以跟你走,但你不能伤害王府的其他人。”纪晓棠看着祁佑年。 “好。”纪晓棠立刻点头,几乎根本就没用思考。“晓棠,你开口,我有什么不能应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枉造杀孽的那种人。” 纪晓棠这才站起身来。 祁佑年本能地伸出手臂,似乎要扶纪晓棠。可是他的手并没有碰到纪晓棠,就停住了。祁佑年微微垂下眼睑,侧身往旁边让了一步,这是让纪晓棠先行的意思。 纪晓棠微微点头,缓步地走到门口。 院子里已经被灯笼火把照的有如白昼一般,纪晓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王府的侍卫与祁佑年的皇城军剑正在对峙,剑拔弩张。 …………下一章大结局(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