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道离奇的遭遇

    直到现在，老道仍然心有余悸。

    他藏在一条小巷子里，再次探出脑袋望了一眼天然居的后院，心里头还是理解不了，怎么突然就劈雷了呢？

    这家酒楼处处都透着古怪。

    门前的对联古怪。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他也算读过几年诗，见过几个儒，却少有听到这么有韵味的对联。

    店里的吃食古怪。

    糖醋排骨、红烧肉、水煮鱼……他走南闯北，特别是在修行天道秘籍《窥天之眼》后，更是处处座上宾，家家欢喜宴，也从未吃过这么精致有趣的美食。

    掌柜的故事古怪。

    西门吹雪、帝释天、田伯光……少有说书的人能在一场故事里，塑造这么多让人一听就记住的角色。

    最古怪的是那个少年掌柜本人。

    老道走过这么的地方，见过这么多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的命格。

    对，命格，原本这是一个相面术里的术语，但老道所说的命格，跟相术书上记载的命格截然不同。

    他所说的命格，是他自己所看到的。

    当日他开了天眼（楔子），看到每个人眉心探出来的无穷光绳，但随着时间日久，他能见到的景象便越来越朦胧，见到的光绳也越来越稀疏，范围越来越少。

    到最后，他甚至一次只能看到一个人的一条光绳！

    他气愤过、失望过，但在一次冥想凝神时，他发现，自己脑海中竟有一篇由金光书写而成，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武学秘籍！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一见到那篇秘籍，就明白这是天地为他所生的专属天道秘籍——《窥天之眼》。

    天地所生？天道秘籍！

    老道虽然看不懂每个文字的意思，但他却偏偏能理解这篇秘籍的每一个细节，就仿佛这应该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似的！

    他也知道了，只要按照秘籍修行，迟早有一日会达到甚至超过他最初开天眼时那窥尽天机的程度，甚至识未来知过去！

    老道按照秘籍修行，对天眼的运用越发熟练，虽然远远不能达到最初觉醒时的壮观，但也能勉强看到一个人眉心的光绳状况。

    他读了一些佛道的典籍，觉得这些光绳，和佛家所说的因果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就把这些光绳命名为因果线。

    他发现，每个人眉心因果线的数量、粗细、色彩、明暗都是不一样的，而且都代表着某些特殊的含义。

    比如光度越暗，则代表这条线关联的因果影响越坏；

    因果线颜色不同，代表了因果关联的事件不同；

    因果线越粗，那可能代表此线连接的因果对他影响更大；

    因果线越多，说明此人与外界关联的因果越多。

    其中的奥秘神奇，老道至今也只发现了冰山一角。

    但所有因果线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始终变化、随时调整的，一点小小的涟漪，就可能改变所有因果线。

    老道就见到过，一个富商原本所有的因果线都暗淡而且染黑如墨，一副将死难逃的样子，但他在路上救了一个乞丐，他所有的因果线就全都变成五彩光耀的了。

    因为那个乞丐，是一个流落江湖的大派公子哥，废则废矣，却在接下来的商业斗争中，帮富商打败了对手。

    这让老道感觉命运的难以捉摸，却又有一种他能看破天机的优越感。

    所以他经常会对一些看起来不平凡的人动用天眼，凡是背景深厚、或者地位高、实力强的人，他们无一例外，因果线的数量、粗度、亮度、丰富度等等，都远远超过普通人。

    这让他掌握了一套独一无二却十分有效的看人之术，以至于短短半年，就让他成了很多人眼里的活神仙，结识了无数之前连句话都说不上的贵人。

    具体有多少贵人？

    他也记不清了，反正他编纂了一本贵人名册，按照从高到低分了五个等级，从最高的天级贵人，地级贵人、玄级贵人、黄级贵人，到最低的凡级贵人，完全以因果线的状态区分。

    当然，他是奔着将来出版一本排名谱册的想法去的，所以等级划分得比较靠谱，天级这个等级，目前都还没有一人上榜，就是地级，也只有两人在榜，无一不是雄霸一方的顶尖人龙。

    因为能辨清因果线，只要循着因果线，调查人的底细就十分容易了，所以老道庸碌了半辈子，临老来却有了雄心壮志，他要谱写一本江湖贵人谱！

    这一次，他就是远远看到了一个玄级贵人和一个黄级贵人，才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头到了红叶县。

    在天然居看到对联、吃到美食、听到故事，他兴致起来，决定赏给那个年轻的少年掌柜一次宝贵的机会，看看他潜力如何，能不能上榜。

    他当时还在想，要是自己告诉这少年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自己的来意，他肯定会将自己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伺候着，一个穷乡僻壤里头的小掌柜，知道自己能跟那些诸侯王公、大派帮主一个待遇，还不得乐疯了？

    直到他闭上眼睛运转秘籍，看了一眼。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吓得睁大了眼睛。

    人在，声音也在，还有那顶滑稽的歪帽子都在，甚至老道还能看清这少年洁白的牙齿随着嘴唇一上一下地翻动。

    可是，当他再次闭上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不要说因果线，就是连少年的人影子，也完全不在他的天眼视野里！

    这算什么？他难道不是人，而是一只鬼吗！

    老道心里头发骇，他实在理解不了啊，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

    这样重复了几次，他就看到那个少年犀利的眼神投了过来，他顿时吓了一跳，低下头，再也不敢看过去了。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到后来少年过来找他，他就赶紧飞一般地逃走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在酒楼外头候了好一会儿。

    忽然见到一片黑色的影子闪过，他顺势使出了自己的天眼，居然看到一丛密密麻麻，血淋淋的因果线从他身边窜了过去。

    那不是影子吗？怎么居然是个人！

    这种充满戾气、让人一看就心颤的因果线，他还从没见过呢！

    而且，光以因果线的数量粗细而言，他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玄级贵人，比酒楼里头那个玄级贵人还贵一些。

    他心里暗说今天怪事真多，好奇之下，就悄悄潜到一边。

    只见那团影子停在了酒楼外头的巷子里，逐渐剥离，居然从里头冒出一个人来！

    天啊，人居然从影子里冒出来了！老道想起很多鬼故事，两腿颤颤发抖，这该不是又是个鬼吧！

    神秘人满脸杀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棱角分明的晶石，晶石竟然散发着蒙蒙的蓝色电光，下一瞬，他浑身居然冒出了浓郁的血色烟雾，仿佛是血液沸腾，蒸发起来似的，一股脑涌入那个晶石里。

    晶石开始闪烁起无比耀眼的夺目电光。

    老道心里发颤，悄悄张开天眼，在天眼的世界里，那团晶石散发出的光芒微弱暗淡，然而，随着那块晶石不断释放，这神秘人身上有一条血色的因果线，骤然变粗、变红，老道努力运转天眼，这条因果线，分叉开好几条，竟然将酒楼里的所有人都连接在了一起！

    难道这个神秘怪物是想用这块神秘的晶石，杀死酒楼里的所有人吗！

    老道大气儿都不敢出，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太多太多，他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神秘人脸色发白，一把将晶石扔到客栈正上空，下一瞬，一道足足有一人环抱粗的闪电，自天穹深处孕育而生，顷刻间就落到了客栈的头顶！

    老道两眼都给闪电晃花了，赶紧捂着耳朵，这么粗的闪电，整间酒楼都要给毁掉，里头的人，绝对是十死无生了！

    然而……雷霆在即将劈到酒楼的那一瞬，它忽然歪了！

    它歪了！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在半空中捉住闪电掰了个方向，那闪电恰恰避过了酒楼的主楼，落在了后院！

    这又是什么情况！老道脑子真是不够用了，只能愣愣地看着。

    只听那个黑影怪物喝骂了一句该死，化身黑影就窜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酒楼里也先后窜出来三个人，大喝站住，沿途追踪而去。

    老道窝在角落里，不停默念，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松了口气。

    他本来想立即就走，但无奈好奇心又起来，想着去看一眼，那道水桶粗的天雷，到底把里头砸成什么样了。

    所以他悄悄挤进后院的人群，朝里头张头张脑。

    呼，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里头只坏了一间屋子，没什么大不了嘛！

    倒是那个少年，念叨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词汇，钻到废墟里头一顿翻找。

    看着看着，也没什么意思，老道觉得自己该走了。但就在这时，那少年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喊了一句：“老子老婆都没讨呢！”，就晕了过去。

    这又是什么变故？

    老道修行了《窥天之眼》，灵觉敏锐，这会儿福临心至，运转神功，开启了天眼。

    “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老道捂着双眼就倒了下去，一道犹如擎天之柱般的光柱！它散发着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灼热的光芒，从那个少年头顶高高升起，将整个天空都劈裂开来了似的！

    那因果线太耀眼了，就好似直视太阳一般，将老道的天眼灼伤了！

    与这条因果线相比，其余一切的因果线都不值得一提，更重要的是，这条因果线不是连接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高高的直入天穹，与天相接……

    我艹！这TM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吗！

    老道忍不住爆粗口，他背过身子，谨慎张开眼睛，准备用眼角余光观察。

    然而，他一下转回身来，全力运转天眼……没了？又没了！

    刚刚晃瞎了他眼睛的巨大擎天柱，居然又不见了！

    难道自己真是见鬼了，这是幻觉吗！

    不，还有东西在那儿……

    强忍着直入脑髓的痛楚，老道定睛朝昏迷的少年看去，这一次，他的天眼能看见少年了，而且清楚无比，分毫毕现。

    他的眉心……剔除那些细若游丝的因果线，只有寥寥无几的十几条因果线，除了一条散发着颇为耀目的光彩，其余每一条都平凡简洁，没有一丝神光，这说明，他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是些庸碌的平凡之人！

    这压根儿就够不上他贵人分类的门槛，就是个大头平民而已！

    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最开始看不到此人的因果线？刚才那一道顶天立地的光柱又是什么？

    他的天眼还隐隐作痛，这根本不是幻觉啊！

    想了很久很久，老道却还是想不出原因，也许是这个少年身上有什么异宝，刚刚吸引了天雷，救了他的命，现在已经损毁，所以他就不再特殊了？

    老道觉得这个解释比较靠谱，这个少年可能就是个稍微机灵些的少年，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但他想了想，还是掏出了一本记录册，找个没人的地方，用舌头舔舔毛笔，写下：

    “景祐七年，红叶县，陈姓陈九，少年十六七，初望难断命格，二望伤及天眼，三望泯然众人，记为第七异常之人。”

    在记事本的前面，还有六个异常特别的人名。

    老道长舒了口气，那两个贵人的底细他已经查探的有眉目，这个少年也记录下来了，现在红叶县不适合他待了，如此，便向下一个目的地出发吧！

    深深回头看了眼陈九的酒楼，他背上行囊，前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