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回 小跟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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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你还想要怎样。”落葵刹那间红了脸,扭了扭身子,这瓜田李下的,又黑着天,她实在是满身满心的不自在。 江蓠上下打量了一番落葵,今日这扮相着实不错,又娇俏又乖顺,与往日杀戮极重的模样全然不同,不禁玩心大起,冲着远处的牡丹楼努了努嘴,调笑了一声:“你这扮丫鬟总要善始善终,不然,你陪本少主去那楼里听一曲,喝一杯,权当谢礼了。” 落葵有些嫌弃的鄙夷着江蓠,摇头咂嘴:“你太招摇了,我怕跟着你,遭雷劈。” “遭雷劈也是我陪着你一起,我都不怕,你怕甚么。”江蓠轻嗤一声,不管不顾的拉过落葵的手,做足了强抢民女,到楼里寻欢作乐的模样。 这时辰,牡丹楼里正唱着一曲香艳婉转的锁情肠,听的人肝肠寸断,百转千回,情难自已。 跑堂伙计见江蓠搂着落葵进楼,头戴金冠,一身红裳,贵气逼人,而搭在落葵腰间的那只手上,足足戴了三个金镶玉扳指,在灯烛里,折射出耀眼夺目的金光。 “这位爷,快请,雅座已经收拾好了,请。”跑堂伙计半躬身子,堆起满脸讨好媚笑,迎着二人到距离高台最近的雅座安置。 江蓠以一个极为嚣张跋扈的姿势,斜斜倚在椅中,衣领微松,脑袋轻晃,手上颇有节律的敲着膝头,听得津津有味,纨绔气质浑然天成。 而落葵此时扮的是个小丫鬟,只能依着规矩在江蓠身后站着,望着那一桌子瓜子蜜饯,水果点心,暗暗流着口水。 望着江蓠那副模样,她不禁暗叹,这回,江蓠的纨绔好色之名又要声名远播了。 江蓠听着落葵咽口水的声音,暗自好笑,故意拈起一块枣花酥,放在鼻尖儿轻轻一嗅,狡黠笑道:“都说南祁国人杰地灵,这点心也格外香酥可口啊。” 落葵皱着眉头,唇边微动,不停的恶狠狠的碎碎念。 江蓠把枣花酥放下,又拿起一枚此地的特有的枇杷果,此地的枇杷果与别处的不同,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硕大浑圆,颜色橙黄微红,透着浓郁的果香,入口甜中带酸,十分爽口。 咕咚一声,落葵又咽了口口水,馋的简直要猛虎扑食状了。 江蓠险些笑出声来,一本正经的张扬喊道:“今个儿本少主高兴,赏你坐下,吃点稀罕的。” 落葵暗暗翻了个白眼儿,碎碎念了一句,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这浔阳城中的点心软糯香甜,水果清冽甘甜,每样都好吃,每样落葵都喜欢。 左右现下她是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没人认得她,也没人能记得住她,她丝毫不顾及形象,这个吃一口,那个尝一下,吃的急了,有些噎着了,又忙顺过江蓠的杯盏,灌了一盏茶。 江蓠没有听曲看舞,只一直侧目望着落葵,见她满脸渣滓,不禁且笑且叹,他素来见她,都是肃然而冷薄的,带着些淡淡的杀意,可现下却像个孩子,松弛而肆意,天真的笑,畅快的吃,这才是他心里放不下的那个她。 江蓠忍着笑,捏着帕子轻缓的擦去落葵脸上的渣滓,满脸的忍俊不禁:“你是饿死鬼投胎啊,慢点吃,这还有这么多呢。” 落葵撇着嘴莞尔一笑,继续往嘴里塞东西:“那谁知道,万一你跟我抢呢,我可抢不过你。” 江蓠嗤嗤一笑:“我可不敢在你嘴里抢吃的,你不得咬死我。” 落葵撇嘴,莞尔一笑。 这时节,牡丹楼中“魏紫”开的浓艳,甜腻腻的花香盈盈,四围荡漾着缱绻之味。 落葵连吃了几块点心,不经意间轻轻皱鼻,却在袭人的花香中,嗅出一丝淡薄的腥气,是鲜血的气息,她慢慢转头,恍若无意的望向四围,喧闹中,皆是酒色纵情的人们,并无半点异常。 她以为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轻轻揉了揉,掠过鼻尖儿的花香中,的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敛的极为淡薄,幸而她常年刀尖儿上舔血,又身负这至凶至邪的血祭之术,才能察觉到一二。 她神情如常,只冷眸一眯,凛冽的望向江蓠,慢慢摇了摇头,嘴唇微动,压低了声音道:“江蓠,此处有人行血祭之术。” 江蓠手上微顿,双拳紧紧握了起来,勉力平静的神情如常道:“当真。” 落葵不语,只眸光冰寒一片,极轻缓的点了下头。 江蓠静了片刻,猛然起身,踉跄着身子佯装醉酒,扑倒在落葵身上,大呼小叫起来:“小二,小二,给本少主开个上房,本少主今儿个要好好乐一乐。” 跑堂伙计听到声音,再看二人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的一笑,忙领着二人上了二楼,开了一间阔气敞亮的上房。 上到二楼的转瞬,落葵和苏子飞快的掠了左右一眼,落葵腾出手揉了揉鼻尖儿,那丝血腥气,似乎更重了些。 落葵被江蓠压得几乎直不起身来,一边暗骂一边踉跄,装模作样的把他拖进屋内,扔到地上,长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指着江蓠骂道:“你是吃甚么长大的,死沉死沉的。” 江蓠枕着躺在地上,翘着脚笑道:“反正不是吃屎长大的。” 落葵翻了个白眼儿,环顾四围,伸手指了指楼上,唇边微动:“在楼上。” 江蓠扶着膝头起身,低语道:“走,看看去。”刚走到门口,他察觉到落葵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瞧,笑了个绝倒。 只见落葵滋啦一声,扯下一截衣袖,撕开来当做面巾,覆在面上,牢牢系紧,又用玳瑁簪刺透面巾,别在发髻中,才身形一动,跟了上来。 江蓠撩了一下那不伦不类的面巾,嘿嘿低笑:“小妖女,还是红色的好看点。” 落葵拍开江蓠的手,秀眉微挑,眼波生寒:“别闹,一会打起来,我可是不会出手的。” 江蓠牵着落葵的手,掌心温热,温暖了她常年冰寒的手,调笑一声:“你就只管吃,打架的活儿,就交给我了。” 言罢,他抓了一把蜜饯塞到落葵手中,一脸偏宠的笑个不停:“给,待会儿边吃边看。” 落葵挑眉,顿觉若放下一切,做一个江蓠身边的小跟班儿,似乎也不错。 二人身形极快,掀起一阵凉风,刚走上三楼,便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拦了下来。 江蓠寒着脸,一句话都没说,抬腿便是两脚,嗵嗵两声,把二人踹下了楼。 落葵靠在楼梯口,漫不经心的往口中扔了个蜜饯,两个大汉的惨叫哀嚎尚在耳畔,只听得咚咚咚几声巨响,三楼所有房间的门便悉数大开。 房门大开的屋里,无数道灰蒙蒙的雾气掠地而起,如无数条不断蠕动的小蛇,快若闪电,冲着楼梯口处的江蓠二人。 “该死的万毒宗。”落葵冷眸一缩,吐出一枚枣核,正好击中其中一道灰色雾气,雾气中顿时发出凄厉的吱吱声,一痕淡薄的血痕飞快的消散开来。 落葵与江蓠飞快的对视一眼,果然是血祭之术,能凝聚出如此浓厚的血雾,不知祭炼了多少修仙者,看来这三楼,埋葬了不少生灵。 江蓠脸色愈发凝重的难看,单手轻晃,赤金剑芒在虚空中打了个旋儿,在灰色雾气中犀利一绞。 那凄厉的吱吱声此起彼伏,血痕私下里飞溅不止,整个三楼刹那间像是被血浇透了,可雾气源源不绝从屋内逸出,此消彼长,除之不尽。 江蓠挑唇,丹凤眼冷冷一眯:“雕虫小技。” 落葵的眸光冷若寒冰,难怪此地的血腥气会如此之重,竟聚集了如此多的生魂,还都是修仙者的,可不是要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了。 他打了个响指,嗖的一声,那道赤金剑芒陡然分光化影,在房门前斜斜劈过。 四围的灰色雾气骤然重重一晃,剧烈的翻滚起来,竟以肉眼可见之速稀薄下来。 屋内之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江蓠面前。 见到那人,落葵眸光一滞,神情变了几变,暗恨着咬紧了牙。 江蓠一眼就认出站在眼前的黄衫女子,是曾在城隍庙中,与旁人的未婚夫婿苟且的曲莲,他面露讥讽,连笑带骂:“哟,万毒宗甚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漂亮姑娘,啊呸,妇人,蛇蝎妇人。” 曲莲飞快的掠了江蓠和落葵一眼,显然没有认出脸带面巾的落葵,只是瞧着二人十分眼生,不过她初涉江湖,看谁都眼生,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胆气。 她不知对面之人的深浅,听得江蓠此言,顿时恼羞成怒的娇叱一声,身形飞转,欺到江蓠近身,手上一扬,啐了毒的短刃脱手而出,直奔江蓠眉心激射而去。 这等掺杂了俗世轻身功夫的修仙身法,是极微末不过的了,入不了江蓠的眼,他不屑的挑眉轻笑,不躲不避,只衣袖轻挥,叮当一声轻响,不知道是甚么东西重重撞上短刃,短刃转瞬溃散。